漆黑的黑板像是无尽的黑洞,慢慢地将我吞噬。纷纷落下的粉尘不断地进入我的胃里,让我想吐却吐不出来。
又是这个语文老师,每天拖着臃肿的身体进教室,穿着同一件衣服,只知道用固定的模式讲每一道题,我想,或许他只是一只布偶也说不定。
就在刚上课时,窗外一只麻雀飞到我的窗前,脏兮兮的羽毛上不知粘了些什么,看着让人恶心。我伸手敲了敲窗沿,它才慢吞吞的飞走,真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麻雀。我甩了甩头,将内心的烦躁压在深处,把头转向黑板,却错过了老师说的话。刚刚应该是那个老头的第五句话吧,嗯,应该是,下课了得去问一下。
好像是学校的要求,最近各个老师下课都特别准时,连最会拖堂的英语老师也不例外,一下课就往外走,有时候连作业都忘记布置,真是个可爱的老女人。所以,下课铃声一响我就拿着那本破烂的语文书去追那个布偶,哦不,语文老师。可他走的实在是太快,简直可以用跑来形容,让我没能追上。算了,待会要去做课间操,抽时间再去问吧,先把它记下来。
对了,我有个小笔记本,上面全是要问老师的问题,比如刚刚那个问题,我就把它记了下来:语文老师在第三节课上说的第五句话。上面还有其他我要问各科老师的问题,比如英语老师在上个星期四默写单词时默写的第六个词组,还有数学老师在讲数形结合之前谈的那个例子是什么。总之,这本笔记本就是我的宝贝,它比我的命还重要。
我已经忘了这些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占据我的内心的,只记得这种问题出现的时候我无法再做其他事情,像是毒瘾复发,必须用答案来满足我,像得了强迫症,我想吸毒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一开始的时候,同学和老师们还会对我的问题思考一番,然后告诉我答案或者说句忘记了,一成不变的是他们疑惑的表情以及最后那句:“你问这个干嘛”。
可到后来,他们对我问题的回应就只剩下白眼和无视。这种眼神我见过,或者说我也有过,那是在超市门前见到乞丐时出现的。
渐渐的,再也没人和我说话了。我的座位被调在最后,身后就是储藏间以及堆满垃圾的垃圾桶,连同桌都没有。我的桌洞明显有人动过,我的笔记本昨天不是翻在这一页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我真的病了吗。我真的病了。从那件事后,我发现我病得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那天我去问一个男生借英语默写本,我要看一下上个星期的默写内容,因为这个问题存在的时间太长了,超过一个星期还没解决的问题会让我发疯。我知晓我将面对怎样的阻挠,可我别无选择。好不容易将无力的双腿挣扎着挪到他的面前,预期的白眼和谩骂却没有如期而至,只留给我一个无声地背影就直接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不给我半分迂回的余地。
无尽的深渊将我困住,连呼吸都不再属于自己。毒瘾再次发作,近在眼前的药物却被无情收走,如果得不到它我会死掉。于是,我打开他的书包,翻出了那本默写本,拿在手上,仿佛世界都变得美好。原来,我的良知在它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还是知道了,毕竟当时旁边有人看到了我的剽窃行径。他怒气冲冲的走过来,那个样子像是要吃了我,可怕至极。他向我要回本子,面目狰狞地盯着我,使我本来就心虚的内心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死死地抵住桌洞,守住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竟不知道原来我还有如此坚定的一面。可我哪阻止的了他,他把我的课桌掀开,不顾我的阻拦,翻出了那本被我藏在了最里面的“解药”,然后当着我的面,把它撕的粉碎,连给我粘在一起的可能都不给。最后甩下一句:小偷。然后扭头就走。
看着地上纷乱的纸屑,我的心也仿佛被搅的粉碎。原来我真的无药可救了,我竟还盯着地面,渴望能在一片废墟中,找到我的解药。
我哭了,哭到没有眼泪,哭到无法呼吸。朦胧中,我好像看到唯一一个还会和我说话的女生冲向那个男生,和他吵在一起,她是在替我理论吗,可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我的世界已经没有光明了。
我努力的想远离这些毒品,可它们却像空气一般,离开了它们我就无法呼吸。我简直脆弱的像一只蝼蚁。
可它们还是渐渐的远离了我,被迫的远离了我。同学和老师再也不会回答我任何问题,反而联合我父母逼迫我去戒毒所——那所谓的心理咨询室。可我已经无药可救了,我心里很清楚。我需要的是我自己的解药。
我将目标转向了其他班的任课老师,无中生有的问题得到的是无中生有的答案和那种我早习以为常的表情。新鲜的药物让我苟延残喘,可我知道这些药物终究有限,我已经离死不远了。
在上完那节唯一可以使我放松的音乐课后,我看着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走出教室,偌大的教室就只剩下我和我最尊敬的音乐老师,空气像凝固一般,连呼吸都无法顺利进行,我知道,我的毒瘾又发作了。
我盯着前方,再次看到了那扇漆黑的大门,大门的另一边,有无数的幽魂厉鬼,嚎哭凄笑着向我招手,可我不能走过去,那厉鬼的中央,缠绕着的是我最敬爱的人。
我还是走过去了,像行尸走肉一般,思想已经无法控制我的躯壳。
我真的死了,在踏进去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