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老人佝偻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深秋的青石板巷子,没有什么人,老人面无表情地拖着一只蛇皮袋,装着捡来的瓶子,偶尔发现有空瓶子就小跑过去弯腰捡起,今天“收获”不错,蛇皮袋都几乎装满了,“卖了瓶子,可以给孙女小雨带一块大棒棒糖,一直叫嚷着想吃”。想到这,老人不自觉地抿嘴微微笑了一下。
老人眯着眼看看远方的路,风轻轻地掠过他那满是皱纹的脸,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收购点准备到了”。他继续以缓慢的速度前行。换到钱,他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个棒棒糖,夕阳的余光把老人的脸和那根棒棒糖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小雨放学回来了,早已煮好了饭,正点一盏昏暗的小灯一边写作业,一边等爷爷回来,小雨7岁了,5岁起就帮爷爷干点家务活,自己在家时,就先抓空把作业写完,晚上吃完饭,就和爷爷坐在院子里,听爷爷讲遥远的故事,累了就到床上睡觉。
日复一复,老人每天都走很长的路,早上出发,傍晚回来。小雨每天上学,很安静,很听话,很努力,她的内心有一个遥远的梦,梦到爸爸妈妈回来把她带走,爸爸妈妈每两三年回来一次,但是呆一个多星期又走了,终究没有带小雨走,于是小雨慢慢地变得更安静,更努力学习,也不再幻想和爸爸妈妈一起走。因为她终于明白爸妈在工厂打工,没有办法带着她一起,她想靠自己努力走出去独立。又一年,爸妈出乎意料地在暑假回家了,还给小雨带回来了一个弟弟,交代了几句话给爷爷,又留下了一些钱,又走了。
从此,老人出外捡瓶子时,佝偻的身躯上背着一个小娃,拖着蛇皮袋,从夕阳中回来的脚步更艰难了,路似乎更长了。
在清苦的生活中,弟弟小云也慢慢长大了,不出去干活的下午,老人就喜欢在院子里看两个孩子嬉笑打闹,院子里,葡萄架的叶子落光了,一阵风吹来,正在抽着旱烟的老人咳了几声,傍晚的阳光把院子染得分外温暖。
这样又过了几年,小雨考上了大学,经常不回家了,暑假也在上大学的地方打工补贴生活费,小云也去了中学寄宿,老人院子一下子冷清了,每天从夕阳中回来也没有人在家。后来,孩子们的爸爸妈妈回家了,不再出去打工了,他们重新在另一块地建了一座新房子,老人一开始非常高兴,但是新房子起来了,儿子却没有要他进去一起住。
老人终于落寞在呆在自己那个破旧的院子,每天呆呆地晒太阳,偶尔得到儿子给的一些油盐米,衰老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时还想念两个孙子在身边时的快乐,“一家人,没有团圆过”,悲伤地老泪横流。老人知道“他到了路的尽头,像那即将下山的夕阳,尽管有余光,却早已不温热了”。
不久,老人走了,儿子儿媳为了“孝子”的脸面,体面地办了个丧礼,两个孙子也回来了,“躺着的时候,一家人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