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记
徐 霞
母亲从井里打水，不慎拉伤了腿，走不了路。母亲感觉是拉伤了韧带，我说还到医院让医生看了再说。于是，我领着老母直奔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医院，挂了外科号，排了很长时间的队，终于站到医生面前，母亲如同遇到了救星，迫不及待地叙述病情，指点疼痛的部位。医生偏着头，斜睨着眼听完老母的诉说，转身低头开起了处方。我有些着急地问，医生，要不要拉起裤腿看一看呢？医生冷漠地说：“不用”头都不抬一下。我连忙说，请问医生，我母亲这腿是怎么了？医生说，是坐骨神经痛，压迫了腿，所以疼痛，所以不能走动，我给你开十天的针水，十天的药，用了再说。
听着医生胸有成竹的话语，拿着医生开的药方，我满怀希望地排队交钱、领药。看着上千元的医药费，母亲心疼不已。我安慰母亲说，这十天的针药要是医好了你的腿，我就可以安心工作，不用老往家里跑，又节约了汽油费，一点也不贵。
遗憾的是，十天过去了，老母的疼痛一点没减轻，膝盖反倒肿涨起来，行走更加艰难。我只得回家再领老母去医院，可这次老母死活不去了。她说，还大医院呢，开出来的针药一点效果都没有，完全是浪费钱。我说，不去医院又能咋办呢？她说，我自己到村里的医务室去看，你就不要管了。我拗不过母亲，只得让她去医务室看看试试。
村里搞起了合作医疗，看病可以减免部份费用，母亲输液消炎，每天只需30元，老人感觉可以接受。输了3天液体，膝盖的肿涨渐渐消了下去，也能勉强走一走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我一口气尚未喘匀，自己又出毛病了。
那天早上，正上班呢，突然腹部激烈疼痛起来，忍耐了半个小时，实在忍受不了，只得打电话向老公求助。老公直接将我送到那所大医院的急诊科，急诊科里却没有人，老公向护士打听，护士也不知道，让我在急诊科等。病急才投医，急得不行才找急诊，可急诊科竟然唱起了空城计，我只得手按腹部忍受剧痛无可奈何地等待。
大约过了一刻钟，丈夫终于把医生找来，我叙述了病情，医生提笔就开了彩超检查单、血液化验单等一摞单子，丈夫拿着单子去排队交钱，让我先等着。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终可以去做各种检查化验，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终于拿到了各项检查结果回到急诊科，可医生又不见了，丈夫又去找。我腹部的疼痛再加上情绪的烦躁，越发觉得忍无可忍，我真想去找院长，问问他设置急诊科的意义何在？想归想，我不可能真的去找，因为找了也是徒劳。
医生找来了，接过那一摞报告单看了，对我说：你到住院部13楼找妇科医生去看，然后将报告单还给我，转身接待别的病人去了。原来，这急诊科不过是一个中转站的角色罢了！
到了13楼找到妇科医生，说明来意，递上检查报告单，医生在我的腹部按了按，问了问，开了两张处方，一张是拿药的，一张是拿针水的。我问医生，我这腹痛到底是什么毛病？医生说，可能是附件炎，先输3天液体再看情况。
花了半天时间，做了一堆检查，得到的竟是这么不确定的语气，让人欲哭无泪。可我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没有！只能再次去排队交钱、领药、输液。
躺在输液室的床上，我用“好事多磨”这句古语安慰自己，心想，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兴许输了液就会好的。可事与愿违，液体从血管汩汩流入的同时，腹部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并且伴随着阵阵恶心。看着我痛不欲生的表情，丈夫爱莫能助，不知所措；儿子愤怒地吼叫，这是什么烂医院！我赶紧打手势制止儿子，并劝告儿子说：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怎敢妄言！
儿子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冲到急诊科去找医生理论。儿子这招还真管用，一下子来了三个医生，分别来按我的腹部，询问我的感受，最后他们商量了一阵，告诉我说，你得的是阑尾炎，赶紧办住院做手术。我曾经得过一次阑尾炎，可反应与这次完全不同。鉴于过去的经验，我急忙对他们说，我的血象不高，而且上不吐下不泄，不会是阑尾炎。
急诊科那个“中转医生”不屑地说，你知道什么，一次血液化验并不能说明问题，他们是临床外科医生，还会看错！我真想问她，那么要抽几次血化验才能说明问题。但我懒得与她理论。让我去看妇科的是她，现在她又铁定我是阑尾炎，真是可笑。我说，那这一堆治疗附件炎的针水和药怎么办呢？医生们说，针药既已领出，肯定是不能退了，就接着输完吧。
针水也罢，药也罢都既有很强的针对性，否则就不用分科了。现在医生们说我是阑尾炎属于外科，肯定和妇科风马牛不相及，却让我继续把妇科的针药用了，简直是屁话。我恨不得将一袋子的针水和药摔碎在那帮医生面前，然后扬长而去。可是病痛让我无法潇洒离去，昂贵的医药费使我失去了应有的气质。
看我和家人犹疑不定的样子，医生说，你到底住不住院，不住院出了事自己负责。同时，拿出一份表格让我签名，意思是说，不住院，不做手术，一旦出了问题自己负责，怪不得医院。面对如此害怕承担责任的医生和医院，我不想再说什么，毫不犹豫地签了名。
走出医院，天已经黑了。忍耐了一夜的疼痛，第二天清晨丈夫领我去了另外一家医院。这家医院是我们这个城市的第二大医院，环境很好，服务态度不错，我再次充满希望。可站在医院里，却踌躇起来，不知道该挂那个科的号？我和丈夫商量再三，决定挂内科。号拿出来一看是消化内科，我说不对，我这毛病不是消化问题。窗口里的人说，除了消化内科，我们还有一个呼吸肾病内科，你到底要哪一个？看来，消化内科还稍微接近一点，将就吧。
到了消化内科，我把自己犯病和治疗的情况详细向医生作了说明，医生耐心地听完，然后让我躺在床上，反复按压我的腹部，询问我的感觉，之后说，看来是个阑尾炎，你拿着挂号单去住院部找外一科医生再看看。
我又找到外一科的医生，医生再次让我躺在床上，反复按压我的腹部，询问我的感觉，然后说，我认为不是一个典型的阑尾炎。我说，那是不是附件炎呢？他说，也不是，附件的位置较低，而你疼痛的部位不低，疼痛的部位也不是阑尾所在的位置。我建议，先消消炎再说，最好不要做手术。手术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并发症，很麻烦的。
老天爷啊，原来附件炎和阑尾炎的位置不同，一个位置低，一个位置高。那么，两家大医院的医生是怎么当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都搞不清爽呢？不管了，附件炎也好，阑尾炎也罢，反正都是炎，先消炎吧。
晚上在家看电视，看到各种各样的药品广告，无一不是疗效显著，药到病除。我突然醒悟，原来我们的幸福生活在广告里。儿子说：错！广告都是吹牛皮，幸福生活就是不生病。可是，人吃五谷总是会生病的，生了病不能不求医啊！
我一个“腹痛待查”，先后跑了两家大院，作了一系列的检查，折腾了整整两天，先后有七个医生按压我的腹部，肚皮被按得青一块，紫一片的，却始终没有查清楚病因。以我的遭遇推及他人，试想如果谁得了疑难病症，还能指望医生吗？医生指望不上，就只能生死由命了！
母亲得知我的遭遇后，笑话我说，你不是很相信大医院吗？可是，我不相信大医院难道相信江湖郎中？同事得知我的遭遇后，纷纷劝我说，庸医害人啊，你还是到省城医院去查清楚放心些。是啊，我有公务员身份，有公费医疗垫底，去省城医院检查治疗不成问题。可是想想我成千上万的父老乡亲，他们有这条件吗？没有！他们生了病，能够到我们市里的医院看病就已经天高地厚了，若再遇上我和我老母亲这样的遭遇，所有东借西找、七拼八凑来的钱就扔水里了，连泡都不会冒一个。
想想我的父老乡亲，他们不仅被病痛所折磨，还欠下一屁股的债，真让人不寒而栗。我唯有祈求上苍，赐福众生，不病无灾，免遭求医之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