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顾之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然而现在好像反过来了?年轻人活得很急,中老年人跟不上步伐,仿佛一直停留在原地,这也是年轻人逢年过节频频抱怨的原因。
二零一八年的新年从父亲明天入院化疗开始结束!又一年过去,与我,春节依旧是个好日子。长辈们守望已久,让我们慢一点,陪他们过个好年。
但说起过年,我已经很多年没什么感觉了,也已经失去争吵、辩解的力气。未来的很多年,我将依然无感地过着春节,这个时刻于我唯一的意义只是对父母的陪伴了。
小时候欢喜这份热闹,无非在于吃和玩。一顿饭十几道冷热荤素在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眼里总归是过瘾的,何况连续几天都如此这般,倒未必真的嘴馋,多半只是对富足的本能快感。
随着各自长大,一桌佳肴的魅力早已衰退,陪伴的需求也不再是玩耍。今天大伯一家来访,兄弟姐妹的生活依着不同轨迹兀自蔓延,彼此渐行渐远,再见时已然相顾无言,反倒是增加了几分成人的客气与隐藏。真是越长大,越看得懂真实面目,并且终会身不由己地参与其中。用节庆的方式召唤起所有陈旧的世故,把每个向前逃离的人都拉回身后的时光,汇集着最卑微的念想与最狡黠的智慧,也在对秩序的维持中磨损掉最初的用意。
热闹开始变成了喧闹。喧闹即是狂欢。过年,便是一种古老的狂欢。漫长冬歇期里无所事事的农人,在新春即将复苏的前夜,以自我回馈的方式消耗掉剩余的储藏,在锣鼓与鞭炮刺耳的鸣响中报复性地补偿日常劳作的单调与无聊,并发出长久怯懦的沉默后那一腔原始野性呐喊。同时,宗族的意识与权威通过祭祀和团圆得以再次强调,相互间的拜访与馈赠则提供给每个个体重新确认和巩固人情网络链条的机会。因此,过年从一开始就遵循着现实性的经济逻辑、社会逻辑和生存逻辑。那些人性里最精明的部分,在这个时间轮回的起点上充分体现和发挥着。
所以未来的很多年,我将依然无感的过着春节。这个时刻于我唯一的意义只是对父母的陪伴,离家二十年,呆在他们身边的日子太少,衰老已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他们身上,宁静的夜里,愿他们与我在同一屋檐下能安稳入睡。而我独自醒着,写下这零碎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