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坐在地上，一口接一口的吸着嘴里的万宝路香烟，夜已深，深到看不清他的脸。

头上白色的绷带露出鲜红的血迹，他倚着墙，吸完最后一口，扔掉烟头，伸手从兜里掏出空空的烟盒，看了一眼，将它揉碎扔到马路上。

一辆黑色奥迪车，呼啸着从马路上驶过，停到他身旁。他从地上飞快地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钻进了车里。

“马哥呢，怎么没来？”

开车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外套，身材略胖的中年人，阿伟扫了一眼他，把着方向盘的右手上，有一个龙的纹身。

阿伟把头转向窗外，说：“出事了。”

车子在街上兜了几个圈，最后绕到一家酒吧的后门，门前站了几个持棍的男子，看到车上走下的司机和阿伟，把门打开放他们进入。

砰！

一声清脆的啤酒瓶摔落的声音。

阿伟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老大。酒吧早早的打烊，大堂内站着四五个中年人，每个人都愁眉紧锁，看见阿伟进来，梳着分头的瘦弱男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狠狠的向地上砸了个酒瓶，从桌上拿起一根烟，手下赶紧点上火。

“说说吧，今天怎么搞的。”

阿伟向前走了一步，轻声说：“我们按照约定到了交货地点，那几个美国佬也在那里等着了，谁知刚进行到一半，三辆警车从旁边的街道冲出来。美国佬急了，以为是我们出卖了他们，当时拔枪对我们一阵乱射，马哥躲闪不及，连中数枪倒地，我当时无奈，只能逃跑。”

“妈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要我说，一定是你这个小子搞的鬼，老大，不跟他废话，让我先宰了他。”

旁边一个剃着光头的男子，向阿伟冲来，拔枪对准他。

老大一摆手，说道：“阿伟跟了我这么久，我不相信他会出卖我。”说完，两只眼睛紧紧的看着他。

阿伟看着老大，眼睛有些湿润，将身子往前挪，头上的绷带溢出鲜血，咬着牙走到老大面前。

老大从兜里掏出一打钞票，塞进阿伟怀里，说：“回去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先放放吧，我会让小五接替你。”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晨三点，城市有了一丝光亮，街上却仍旧空空荡荡。24路公交车寂寞的驶入站点，阿伟四周看了看，周围只有树木在风中摇曳，上了24路，车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他选了一个靠近出口的位置，在他后面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穿休闲装，看着报纸的男人。

“怎么样，有人怀疑你吗？”男人把报纸靠近脸旁，说道。

“他已经有些怀疑我了，后天的行动已经不让我参加了。”

男人放下报纸，腮帮子动了动，两只手插入口袋，说：“那就想办法脱身吧，后天的事你不用参加了。”

汽车慢慢靠近站点，男人说完话站起身，来到车门口，准备下车。对于阿伟这个手下，他已不想再让他面对危险了，五年时间，他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阿伟嘴角动了动，右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无法琢磨的微笑，看着男人，说：“后天，三百多公斤的白粉就要流入脚下的城市，我跟这个案子已经五年了，即使死，我也没办法放弃。”

男人怔怔的看着阿伟，后者有些憔悴，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阳光的少年，此时眼神沧桑的让人心疼。

“李警官，后天我会出现在交易现场，到时候你要根据我的指令抓人，再不可有任何失误。”

阿伟看着男人下了车，凝重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老大，后天的行动我要参加，我跟了你五年，你这样怀疑我，我心里很不舒服，给我个机会，我想证明我自己的价值。”

阿伟站在老大面前，严肃的看着他，老大坐在沙发上，笑着摸了摸他那油亮的头发，站起身，从兜里又掏出一答钱，笑着说：“阿伟，我不是不相信你，正因为你跟了我三年，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不希望你再冒什么危险，来，这打钱拿着，回去好好养伤。”

说完，就往他的怀里塞。阿伟推开老大的手，向后撤了一步，眼含泪水的看着他。“五年了，我不是为了钱才跟着你，这五年我只为了后天，能轰轰烈烈的干一场大事情，我所有的付出才会有收获。”

没错，阿伟讲的是实话，只不过老大却不理解他真正的意思，老大将阿伟抱住，拍打着他的肩膀。

城市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下了几天的雨，就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空旷的废弃工厂内，几百公斤白粉的交易，就在这里进行。

当那群买家大笑着拿出一箱美金，老大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双手一拍，后面的人递上一袋白粉。对方品尝过后，确定是正品后，两人‘友善’的拥抱了一下，老大向后面小弟点了下头，后者将几百公斤的白粉从车上卸下来。

阿伟震惊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白粉，震惊之余，他感到了深深的愤怒，数量如此巨大的白粉流入城市，造成的后果他难以想向。

他就在此时发出了行动密码，接到密码的李警官马上出动，再不敢耽搁片刻。警车声呼啸着从四方响起，天罗地网般的将废工厂围住。

里面众人顾不得白粉和金钱，飞快地寻找出路，却发现早已没有退路可走。老大怒视着自己的手下，目光迅速的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阿伟身上。

阿伟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随后很快的镇定下来，眼前的这个人给过自己很多帮助，有很多时候，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警察，以为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才是自己真正的老大。

警察迅速的从外面向里冲，而里面的人早已发了疯，纷纷拿起武器，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够枪毙十回了，非要鱼死网破。

老大看着阿伟，小声说：“你一会躲起来，趁乱能逃就逃，即使被抓到，也不会被判死刑，你还有机会。”

说完，笑着解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腰间的一排炸弹，举着双手，飞快地跑向警察。

阿伟的头脑一片混乱，眼中含满了泪水，老大快步举着双手走向警察，然后双手慢慢靠近腰间。

阿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手迅速的摸向怀里。

……

阿伟躺在地上，双眼直直的看着天空，众人都已被警察带走，李警官来到阿伟身旁。

“后不后悔刚才的选择，如果你不开枪，可能现在死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兄弟。”

阿伟带着鲜血的脸上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望着天空，似乎那里有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