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唉，又下班这么晚。
碧涵叹了口气，将围巾在脖子上饶了几道，双手插进口袋里，埋头走进了风里。
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卖烤红薯的老爷爷在寒风里守着他的最后几个红薯。偶尔有几个人经过，也是步履匆匆，也有走的慢的，那便是情侣了。女的挽着男的胳膊，摇摇晃晃地撒撒娇，男的则用大手替女孩戴好帽子。果然和爱的人在一起，再远再冷的路都可以阳光普照，开满鲜花。
瞥着这一幕，碧涵的心忽地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她曾经也曾这样挽着清逸的手，撒娇，卖萌，把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拽过来玩，捏捏，揉揉，再亲亲。
清逸总是叹着气看她一眼，低声道：“调皮”。碧涵咯咯的笑，我要调皮一辈子。
可是他们的一辈子好短哦。十天前，碧涵又一次问清逸：“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碧涵又一次看到清逸躲躲闪闪的眼神，又一次听到清逸支支吾吾的回答，她的心那一刻抽痛了一下。
清逸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但答案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现在还没有钱”
“我还没有考虑清楚”
“我还不想那么快结婚”
“结婚这件事要慎重考虑”
似乎听着都好有道理，其实又有什么道理呢？碧涵苦笑，她问清逸，我们有一个小家不好吗？你不喜欢我对不对？或者说没那么喜欢对不对？
清逸牵着碧涵的那只手突然松了一下，他眼里明显有片刻的震惊，还有那稍纵即逝的一点愧疚。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他和平常一样又笑着对碧涵说道，这是一件大事，再等等。
“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结婚，遇见你之后，我再也未想过别人。”碧涵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句她曾写给清逸的情话，可这情话如今却变成了反过来刺向她的利剑。清逸眼里的震惊和愧疚她是瞥到了的，那样更让她心痛，清逸，说到底还是因为不爱吧。
碧涵那只握着清逸的手突然松开了，那一刹那，碧涵的内心有一股恨和狠，还有一种锥心的痛。她不敢看清逸，她快速的走向前方，她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她的眼泪顺着嘴角流下，她颤抖着说：“清逸，我们分手吧，若一段恋爱的结局不是走向婚姻，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她飞着跑了出去，她的双腿在颤抖，她多希望清逸可以追上来，抱住她，可是清逸没有。
哪怕要哭五天五夜，碧涵想，也不要在他面前，因为那没什么用。碧涵，或许这只是一个人的恋爱吧。
2
清逸走在冷风中，旁边没有了往日里叽叽喳喳的碧涵。
清逸有一种空空的感觉，像是自己的某种东西被抽离了。
清逸知道，碧涵是个好女孩，很乖，有点调皮，很爱他，很努力。
清逸也知道，碧涵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和他有一个小家，早上叫他起床，晚上给他暖床，再生几个小宝宝。
清逸也曾陶醉与沉浸在碧涵的小温暖里。碧涵玩他的手，偷拍他的照片，花痴半天，给他剪指甲，偷看他上卫生间，依偎在他怀里不让他离开，有一次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了不见他，以为他不要他了，其实他只是去车站上了个卫生间，回来后，碧涵紧紧的抱住他，那一刻，他想过要照顾这个女孩子一辈子。
可是，清逸又是害怕，又想逃离，左右徘徊，摇摆不定。
或许碧涵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清逸自己知道。
若不是家里人催，清逸都没有想过结婚；清逸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清逸去过很多地方，看过了太多的事，看清了太多的人，包括他自己。
世间林林种种，都是过眼云烟而已，一切不过都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能有什么是永恒？又有什么值得一辈子留恋与珍惜？既然一切都是过客，又何必动真心？又有什么值得？
清逸也曾刻骨铭心的爱过，那是好多年前了。清逸和碧涵说过，他为了那个女孩子差点连命都没了，但那个女孩也没喜欢上清逸呀。其实，清逸知道吗，碧涵有多吃醋，多委屈。清逸你会这样子对待碧涵吗？
清逸也曾深入骨髓的痛过，所以他懂碧涵。他心里其实是对碧涵存在歉意的，他心里其实还是在乎碧涵的，他心里其实还是喜欢碧涵的，但有多喜欢，清逸不知道。
有时候，他想对碧涵更好一点，他又怕，他又拼命克制。他害怕伤寒碧涵，伤的很深。
他也想过结婚，更多的是害怕结婚，不想结婚。
是没那么喜欢吗？是还留恋以前的生活吗？是怕结婚后不能再和朋友们通宵达旦的玩耍？是怕结婚以后冷落了碧涵，耽误了人家好姑娘一辈子？是怕自己再去结乱七八糟的缘分再伤了碧涵？是怕不能再有自己的私人生活了么？
都是吧，都有吧。
一阵冷风吹过，清逸哆嗦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清逸突而想问自己：以前面对感情都是风轻云淡，怎么这次为了碧涵纠结起来了呢？
是因为碧涵太好了吧，还是因为自己其实很喜欢她呢？
都有吧，清逸想。他又扎进了冷风里，他竟然期待碧涵在他旁边牵着他的手摇来摇去。可是碧涵已经离他而去了。清逸顿了一下，碧涵，对不起。
3
最后一班公交车还没有来。碧涵在公交站台上不停的跺脚。她的身体都冻僵了，她不停的对着双手哈气，还是那么冷。
碧涵突然觉得好委屈，委屈着委屈着她就哭了。
她只想有一个小家，能够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温暖她，回去有一个小被窝，里面有个他。
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实现为什么这么难呢？此刻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里哭泣挨冻呢？
她想到了清逸，不是想到了，是满脑子都是清逸。
她想他的好，想他对自己的小宠爱，想他过马路的时候总是拽着自己走，看到车来了就挡在前面，她要吃什么他就买；她又想他的坏，想他终究不肯深爱，始终不肯给她一个小家，始终不愿让她进入自己的生活。
她不知道是该爱还是该恨，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刻她只想哭，在这个寒风凌厉的冬夜里。
清逸曾说她像个小女孩，遇事就爱哭。她也曾说清逸太理性，理性的自私。
不知道谁对谁错，又何必要知道呢。
她在这个冬夜里，不停的哭泣。
可是，碧涵不知道，清逸正在远处看着她。这个冬夜，不止她一个人无眠。
清逸远远看着哭泣的碧涵，看她哭的那么撕心裂肺，他心疼了，他很想走上前去抱住她，安慰她。可是他又不敢。走上前去，他知道，碧涵很爱他，他一上前，他们又回到了从前。可是，他会娶碧涵吗？娶了碧涵以后，会一辈子对她好吗？他能完全摒弃以前的生活吗？
清逸呆在那里，心疼的看着远处哭的和小孩一样的碧涵。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大混蛋，如果当初没有决定好给她幸福，又何必把那么好的她当做过客？自己随心，她却走了心。
他看着哭的颤抖的碧涵无人温暖，他就更加觉得自己混蛋。他也贪恋过碧涵的温暖不是么？他也享受过被宠爱的美妙不是么？他也很喜欢有人好好爱他不是么？
他还要孤独多久呢，漂泊多久呢，玩多久呢，倘若和一个人走上婚姻殿堂是过眼云烟，那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岂不更是？等他老了又要怎么办呢？
或许那些人都不是过客，真正是过客的是他自己吧。
远远的，那辆末班车来了。碧涵起身，望着那辆公交车，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要学会自己给自己一个家，勇敢，不怕。
清逸竟然觉得他不想那辆车来，或许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会有勇气上前抱住碧涵了呀。只要再一点时间呀。
车缓缓的停下了。天那么冷，清逸的手掌心却在冒汗，那两个字堵在了他的嗓子眼，却宛若有几万斤重，吐不出来。他突然又瞧见了碧涵哭肿了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真挚的凝视着他，对他说爱他。就在他看到那双眼睛的一刹那，他喊出了那两个字：碧涵。
可是车挡住了他的视线，车停下又慢慢的开起，那几秒钟像是有几个世纪那么长。碧涵，你有听到吗？
清逸甚至觉得他不敢睁开眼睛，怕看不到碧涵。
可碧涵站在那里，泪目，望着这边。清逸的声音，她怎么会听错。
她红着眼看着清逸，却听到清逸说：碧涵，我们结婚吧。
“好。”她飞泪。
清逸，其实碧涵也很害怕，害怕离开父母，害怕背叛，害怕冷漠，害怕没有人宠爱。
可是，爱让她愿意一试，清逸，你也终于要尝试了么？
终于等到你，不知道对不对，但只可以是你，谁让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