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三)

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这是爷爷和奶奶的爱情写照,说爱情吧,其实不是很准确,爷爷和奶奶那个时代,民风很淳朴,尤其是乡下人,不懂的什么风花雪月,惊天动地的爱情。他们只晓得牵起了你的手便是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大概就是这样吧。

爷爷和奶奶这对老夫老妻,吵吵闹闹一辈。小时候奶奶告诉我,他们的婚姻不像现在一样自由,那时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之后吵架是常有的事,从我记事起就时常能听见他们吵架,掀桌子、动椅子也会有,相看两厌就像他们吵架那劲头一样。但是却从不见他们对对方动手,吵完了很快就过去了,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而且奇异的是,他们吵了这么多年终归是吵不散,我想换了在现代,吵到这个程度的话,早就上升到家族矛盾了吧,离婚也不奇怪的。用奶奶的话总结的话就是:“现在人跟过去不一样了,时代变了,过去人东西换了都是修了又修不会丢弃,现在人东西换了没有留恋,就知道换”。

当然他们的一辈子也不只有吵架吧,还有相互依靠,小时候尤其是阴雨天气的时候,不适合出门,爷爷和奶奶两人就在家打扑克,赢花生。明明是那么幼稚,但是他们却玩的很开心,真的是……两个老小孩,现在想来是不是因为孤单呢。膝下的孩子们都渐渐长大飞远了,只剩下两个老人在家两眼相望,怎能不孤单呢……

爷爷走的那天,奶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紧紧地抓着爷爷的领口,不停地晃动,嘴里还喊着:“张祥啊,你快起来啊”。声音也是哽咽的,总希望爷爷能从床上坐起来冲奶奶吼一句:“能不能别晃了”,但是爷爷那一躺下终究没再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习俗道理,爷爷去世后奶奶就只能在屋子里呆着,丧礼现场奶奶也不能去,出殡那天奶奶依旧也不能去。为什么呢,那里躺着的是奶奶携手走了一生的人啊,谁能有资格拦下那双要牵住爷爷手的奶奶的手呢??不懂,可能是我年少无知吧!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自从奶奶接受了爷爷走后的事实之后,奶奶就苍老了很多,腰身都弯的直不起来了,变得很安静,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或者自言自语,记性也变得很不好甚至糊涂起来。有时候偶尔我们回家,奶奶就变得很爱说话,不停地说重复的说一些话语,有时候能说到让你烦的地步。但是我知道奶奶只是很孤单啊!她失去了那个陪她不停吵架,说话的人啊。

后来我听爸爸,大妈他们说,奶奶经常一个人跑到爷爷的坟前坐着,一坐就很久,我想那是奶奶在陪爷爷说话吧,吵架也是有可能的,午夜梦回,爷爷应该也常常出现在奶奶的梦境里,两人遇见还是照常的吵架,说话。

我也想知道爷爷那天去了之后,是否跨过了奈何、走过了桥;遇见了孟婆、喝了汤。忘却了今生的点点滴滴。可又在喝孟婆汤之前仍想再见奶奶一眼,说一说离别时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们终究没有生离,却也逃不过死别……数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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