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小哇
01
偷偷喜欢一个人是很痛的事情吧?
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正一边翘着二郎腿吃烧烤,一边刷着手机朋友圈,林同学在我旁边帮我吹着热乎乎的粥,生怕我一会儿吃得太快烫坏了食道。
林同学的担心有时候总是多余,但我还是乐此不彼地看着他做这些,心中的小窃喜涨得满满的。
彼时我难得在美食面前停顿了,林同学觉得诧异,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理他,继续吃得不亦乐乎。
吃着吃着,在那个问题下面留了句话。
深夜,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那头的姑娘艰难地说了句,姐,我想听听你的故事。说完,再也忍不住大哭出来。
我莫名地有些头疼,想起我在她那个问题下面如是回答:对,比生孩子还痛。
02
一四年下半年,我大四。
二十一岁,快要毕业的年纪。
正准备踏上人生另一段旅途的时期,面对未来迷茫得像一只迷路的小羊羔。
十月,父亲突然来电,焦急地催促我考公务员。
我向来无心从政,对于公务员职位毫不感冒,父亲拗不过我,找来叔叔,一同劝说。
我无计可施,应了父亲的要求,用离国考仅剩一个月的时间,来冲刺那如金子般的一两个名额。
十一月,国考前两日,朋友打来电话,约我一同前往考试。
“还有三四个朋友,也一起去考试,到时候一起分摊房费,便宜点。”
我无所谓,只要能让我顺利过了那两日,我也不在乎人多人少。况且,人多也许还热闹些,还能在考前分享点考试心得,似乎也是不错。
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上午最后一堂课刚下课,满脑子想着中午吃什么,心无杂念。号码是我朋友的号码,我想着可能是有些什么事情要商量,于是接听。
你很难想象,在满脑子还停留在午饭上面的人儿,接听了本以为是自己朋友的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的那一瞬间,会多么地惊吓。
我“嗯?啊?打错了吧?”吼了半天,也来不及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就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几十秒后后知后觉,心想该不会朋友手机被盗了吧?心急如焚,急匆匆再次拨打了朋友电话。朋友解释,说那是一起去参加考试的考友,想让他问我点住房的信息,没想到就被我挂了。
我才恍然大悟,连声道歉,恍惚间,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声一声吼,说,不用道歉,请吃饭就行。
电话那头一群人大笑,彼时我脸皮极薄,囧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和深,从两个彼此不认识的陌生人,变成了两个彼此有个共同朋友的陌生人。
国考的日子说到就到。
我与朋友一起,提前一日,出发广州,前往考场。
彼时的我不像去考试的人,更像一只脱缰野马,自知没有考上榜的决心,毫不在乎,却因为很快能够脱离题海,开心不已。
朋友与她的朋友们约了在广州见面,我与朋友一起,去跟他们会面。
我们约了在广州大学城中的某一所学校会面,虽是十一月,但南方的秋总是来得晚,下午四点的阳光灿烂,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格外惬意。远远的,看到三个娇小和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在我身旁的朋友惊呼,“啊,终于找到他们了!”
而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不止一米八的高大身影,就是深。
走进了,几个人相互之间寒暄了一番,彼此相互了解名字后,我的直觉被验证了。深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原来你就是那天挂我电话的小妞儿啊。”
我心一惊,脸一热,干笑几声,与他打了个招呼,“嗨。”
朋友把我护在身后,像母鸡护小鸡似的,对着他毫不客气道,“想干嘛,别欺负她。”
他撇撇嘴,委屈状道,“姐姐,她长这么可爱,我哪敢。”而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眉眼生动。
我被他逗笑了,不由自主地开玩笑,告诉他,“我穷,没钱请吃饭。”
几个女生都被逗笑了,而他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开心就好。”
我跟深的第一次见面,他居然对我挂他电话一事念念不忘。
03
一天的时间,考完了国考两科目。
考完后,大伙儿约好了不再过问考试的事情,在广州玩了一天。期间接了个四川的姑娘,是朋友在上公务员课程时认识的,因为她的考场跟我们都不一样,所以考完才约到了一起玩。
回珠海的途中,一群人中剩下五人,我、我朋友、深、四川姑娘以及另外一个珠海姑娘。
因为一起考过一场试,五人如同战友,彼此之间敞开了心扉,也建立了一场不深不浅的友谊。
深喜欢跟我开玩笑,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深吸一口烟,好几次俯身,凑到在我这个连一米六都不到的小矮子面前,缓缓吐出烟气。
我被呛得眼泪直流,身边三个姑娘为我抱不平,纷纷让我欺负回去。
我假装气急败坏,在他身上落下无数个棉花拳。
二十一岁的我,仍然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大学三年多时间阅男无数,没寻到个自己喜欢的人儿,却在那个时候,我心花怒放。
然后那时,我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人了。
我只是悄悄在意他的目光,对于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觉得欢喜雀跃,对身边姐们疑惑的目光感到有丝小骄傲,以及对自己的在别人看来幼稚得要死的行为感觉没什么不对。
我还得意地悄悄认为,他可能喜欢上我了,不然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么暧昧的举动。
我甚至为自己感到骄傲,看来在长得好看的男生面前,我也不是没人喜欢的嘛。
我就这么得意着,把自己拖入了一个深渊,却仍不知。
国考完毕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
深偶尔在我们考试小分队的群里说一两句话,姑娘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不一会儿就把他的话淹没了。
我看着不受人搭理的深,在群里哈哈大笑,加入姑娘们的话题,试图用满屏的文字,炫耀自己的存在。
同时心中还有些小小的期待,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圣诞节到了,四川姑娘说在群上发话,说同学都回家找工作了纷纷不在校,约我们几个留在学校的考友一起过圣诞。
深也来了,跟四川姑娘一起来的。
我才知原来深和四川姑娘认识许久,并且在几个姑娘中,他与四川姑娘最熟,亲切地称她为“老妹儿”。
四川姑娘是个长相颇为一般的小胖妞,据说家里非常有钱,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彼时,我对她并不大在意。
深见到我后,旁若无人地掐了掐我的脸蛋,坏坏一笑,胖了呀?
我想也没想,又是一顿棉花拳。
他这次不躲开,任由我的棉花圈打在他身上,而他,笑着用手在我头上一顿蹂躏。我任由他糟蹋我的头顶,来不及阻止。
后来,我回想起最初的开始,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他没有像这一次这么宠溺地任由我打他,是不是,也许,也许我就不会越陷越深?
04
圣诞节那次小聚后,深开始有意无意找我聊天,有时候说些学习的事情,有时候说他毕业后的打算,有时候则说近期发生的事儿。
很快,一五年到了。离我毕业的日期,又接近了不少。
一月,国考成绩出来,我如预料般,没能进面试。偏偏,深也是。
同行的几人,似乎只有四川姑娘考进了面试。
深跟我说,毕业后,他打算继续考公务员,直到考中为止。考中后,父母就会奖励他一辆车,他再努力挣几年钱,争取挣个买房子的首付。
我前文说过,彼时我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没有多少男生跟我讲过他们的未来规划,所以我,一不小心,被深的规划感动了,甚至连去判断这个规划有没有可能成为现实的能力都没有。
好死不死,还一度自信地认为,他的规划,就是为了讲给我听的。
二月,情人节那天,他约我看电影,我那胡思乱想的少女心,在见他之前到看完电影,都期待得不行,想的都是些“万一他要跟我表白了我要不要拒绝”的小心思,连那次的电影看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最后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看完电影回家吃饭,像只是约了个平常朋友一样。
那天晚上,我再也忍不住,跟朋友说起此事,让她帮忙,去探探口风。
最后朋友回以八字,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我的心不争气地刺痛了一下。
朋友问我,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我哈哈笑,说没有,怎么可能。
我却不敢跟我朋友说我的难受,不敢告诉她其实我老早之前就喜欢上他了。
我只能独自忍受心痛的感觉,独自把一肚子想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我也只能胡思乱想,独自问自己,是不是我努力一点,他就会有喜欢上我的可能?
于是,我做了我大学四年最蠢的决定。
我决定像玛丽苏偶像剧当中的女主角一样,努力去靠近他,温暖他,感动他。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最低”,这句我曾一度不相信的话,想不到,在我身上得到了验证。
我开始每个晚上制造话题跟深聊天,他每说的一句话,我都非常热情地附和,哪怕我曾经并不赞同;他每一次约我一起吃饭,我都毫不拒绝,哪怕每一次都是AA制;他让我陪他去另外一个城市考试,我想也没想,就答应陪着去了,哪怕另一座城市我并不熟考试的也并不是我......
在另一座城市考试的时候,深告诉我,他喜欢属性发光的女生,就是那种在人群中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笑起来眼睛眯成线,甜美耀眼。
说这话的时候,深的眼睛看着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笑得眼睛眯成线的自己。
是我吗?
我在心里默默问他,问了千千万万遍,最终还是不敢说出口。
05
就这么持续了几个月,毕业前,深的生日到了。
我提前了半个月,给他买了一份大学四年我买过的最贵重的礼物,亲手做了一个包装,写了一封长达千字的信,选了个能掐准让他生日当天收到的快递,寄去了他学校给他。
那天晚上,他回复了几个字,“收到礼物,感动,谢谢。”
再也没有下文。
我说不出滋味,回复了三个字“不客气”,盯了手机一整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也睡不着。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我以前从来不会想的决定:我觉定毕业后一边工作一边备考,继续考公务员。
七月,毕业了。
曾经的同学朋友,即将各奔东西。
二十二岁的我们相拥道别,哭得稀里哗啦。
夏日炎炎,蓝天白云,我们四年的青春,与校园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定格在无数张照片里,变成了回忆。
深去了他朋友的一家公司上班,继续备考公务员。
而我在离他很远的另外一家公司上班,同样努力地备考公务员。
我每晚努力看书做题,做到深夜,在困得要死的时候,给深发一条他偶尔才会回一次的深夜消息,继续看书做题。
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温柔,让自己做他的知心朋友。
我努力挖掘他的喜好,让自己去适应他的喜好,把他的喜好变成自己的喜好。
我就这么努力着,努力地让自己发光,努力想变成他喜欢的那种在人群中就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
我曾以为,只要这么下去,只要我跟深一起考上了公务员,我们考上了同一个单位,也许我们就能够光明正大地从恋人未满的关系,进阶一层,成为正式的恋人身份。
十月,到了又一年的报考时间。
报考的前一日,我还在问深,是不是报考之前说过的那个岗位,如果是的话一起报考。
深说,是,还是那个。
我说好。
那天晚上,我刷着朋友圈,刷着刷着,看到了四川姑娘在朋友圈里,公布恋情。
两手相牵,一男一女。
男的那双手,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深的。
他和四川姑娘,在一起了。
在我准备报考公务员的前一天晚上。
我看着看着,再也忍不住,嗷嗷大哭起来。
我之所以嗷嗷大哭,不是四川姑娘没我长得好看没我长得漂亮,也不是深在跟我暧昧的同时原来也在跟另外一个姑娘暧昧着,而是恰巧当时我儿时玩伴,在跟我说她也在追一个她喜欢了很久的男生,追得多么多么辛苦的过程,还非常非常羡慕我能跟深一起报考同一个单位的公务员。
可是我这么拼尽全力,也没能他想要的光啊。
他最终,还是跟别的他认为的光芒四射的姑娘在一起了啊。
那我二十二岁一整年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06
如今,回想起来,我已不再耿耿于怀。
电话那头的姑娘似乎也哭得累了睡着了,没有一丝动静。
我挂了电话,短信上给她发了句话,“你今天所有受过的伤,都会由以后另一个爱你爱得要死的男孩为你治愈。晚安。”
那次公务员我最终没有报考,而是参加了公司的内部竞聘,过五关斩六将,成为了其中一个新人领队,认识了如今的林同学。
后来我在想,那时我拼命想成为深喜欢的样子,是不是其实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眼里的光芒?
想完,我不禁笑了出来,管他呢,至少现在,我很幸福,就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