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的小青春时期会屈服于白衬衫的诱惑,没想到阴沟里翻船,栽在了某个人的字迹上。
那游弋在一张张纸片上丑得触目惊心的字是初中三年里喜欢的人为我抄的我喜欢的歌的歌词。当然是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作为交换,作业给他抄。又气人又好笑的必备片段。
小男主叫启一。启功先生的启,却没有启功先生的字,一毛钱都不沾边。别人练的是书法,他那是爪法。
初次见面很奇妙。初一开学,他作为留级生被班主任带进班门。眼睛小如豆,笑死了只有缝的那种。身材像竹竿,走路有点拽。有点白,有点帅。然后他就去到座位坐下,上课了。
这样初见的奇妙点在于,我发现自己挺外貌协会的,眼神基本上是从门口盯到他的座位。
小芽发呀发,却从来没有破土的一天。初一的一年,我们成为了最普通的同班同学关系。我在偶尔瞟一瞟的怂货行为中结束了一年。
到了初二,教室换了一间,我们近了一点,变成了前后排。本来以为可以近水楼台来着,却近了漂亮同桌的楼台。也是在这一年,我养成了喜欢抄歌词的俗套习惯之中。自己是没有多少条件的,只有一个老得快退休的mp3,抄歌词抄的也是自己的翻译加工版,现在看到都会笑的那种。
而他是可以办到的。
“喂,启一,你可以帮我抄一首歌词吗?”作出了第一步尝试的我拍了一下前排的小男主。自己心里跳的很厉害,在想等下被拒绝时怎样显得不那么尴尬。
“什么歌啊?”启一有点不耐烦得转过身。其实当时我最想做的事是把手上的纸片拍到他脸上的!
“我周的《断了的弦》。”分不清是为了歌词还是为了接近,只得非常友好地回答他。
“你怎么听这歌?”
“怎么了?”
“有点老啊!”
“好听不分新老。”回怼成功,看他一脸语塞的表情真是身心舒畅。
“拿来,等我有空再讲。”他一把拿过我递的纸片,转过身抄作业去了。
当我还在想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拿到歌词时,他在第二天就把一张爬满了丑得发亮的字的纸片甩给了我。
“这个字……好丑。”我是真心没忍住。
“你还嫌弃字!我昨晚作业都没写。你试卷呢?拿来。”启一开始动手翻我桌上的试卷,拿回去就奋笔疾书。
“明明就是自己不想写。”我想我的嘀咕他是没听见的,但他却回头瞪了我一眼,莫名其妙!
这样的情境重复了很多很多次,从小心变得自然。满是字的小纸片也越积越厚。
开始没有了奢想,就这样挺好的。
按照三幕剧的套路,平稳是用来被打破的,打破后回归的是另一种平稳。
在一个阳光不太明媚的下午,在我迷迷糊糊自习时,漂亮同桌亲密地贴近我的耳朵,悄悄对我说:“我好像很喜欢启一呐。”然后羞涩地对我笑,笑得我直发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我告白呢。
没人知道那个下午我眼中的阴霾从何而来。我记得没错吧,那是一个阳光不太明媚的下午。
之后,我不再在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反正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让他帮我抄过歌词,不知他心中可有过纳闷呢?
如果把时光卷起来套在一个人身上,三年其实并不算太长。
初三下学期了,教室没变,距离却远了一点,中间隔有一条过道和一个人。
漂亮同桌和另一个留级生在一起了。我又开始让启一帮我抄歌词了,但已不再频繁。
在一个很热闹的课间,为了方便,用小纸条传给他让他帮我抄一首歌。纸条得经过他的同桌,人称鸡腿的男生。他翻看纸条后捣了一下趴在桌上休息的启一然后就给他看了纸条,启一看后就继续趴下休息了。
鸡腿在还给你纸条前,在上面添了一行字:“你怎么天天找我同桌给你抄歌词啊?你不会是喜欢他吧?”后面跟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我气得在上面写下俩字“对啊”就扔了过去。顿时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就朝着他们喊:“我是开玩笑的,纸条给我!”
可他已经把纸条打开送到启一眼前了。可能是我解释的不够真诚?我明显看到启一的脸红了……他把纸条抢到手中,又趴在了桌子上,没了动静。
是真的没了动静,那是他给我抄的最后一张歌词,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勇气给他一张空白纸片了。
然后就结束了初中、结束了高中,去各自的大学过各自的生活。
平稳被猝不及防地打破后,另一种平稳到来了。在这种平稳中,漂亮同桌不知去了何方,鸡腿不知有没有遭到报应。
在这种平稳中,没有我,没有他,只有一沓蒙尘的纸片,上面有丑得发亮的字迹和一个不再清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