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地看,社会越发达,文明越进步,它也就越危险。
以电力为物质生活基础的现代社会最脆弱的溃点在能源;而缺乏有效防护的通讯网络则是信息社会显而易见的阿喀琉斯致命之踵。
从圣诞节前后开始,队里的卫星网络就一直出现故障,电话根本就打不出去,因特网也极不稳定,时有时无。元旦那天早上醒来后,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直奔值班室,开始给家人、领导和朋友逐个打电话祝贺新年快乐。这通电话打完后,我核算了一下时间,竟然近一个小时之久!之后我即和队长出发开始新年第一天的第一次巡逻。当我们返回时发现,队里与外界的通讯联络除了一部VHF电台以外,其余全部中断了。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浪费掉上午电话拜年的机会。
但令我们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断竟然是整整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甚至没有传真,只有值班电台在早、晚固定的RADIO CHECK时段里与东区司令部保持着沟通。屋漏偏逢连阴雨,受肯尼亚大选骚乱的影响,目前UNMEE油料持续短缺的局面不但没有得到改善,形势反而变得雪上加霜、更加严重了。这一周,我彻底中断了与家人和朋友们的联络。原本宁静而有规律的生活一下子单调和乏味起来,日子也比以往显得异常地漫长难捱。
9日我值班,晚上做Briefing的时候,大家集体决定,为了防备可能发生的更为严峻的情况,从最坏处着想,从当天晚上开始,将原本每天24小时的电力供应改为每天早、午、晚三次限时发电,每次发电4个小时。
晚上10:50,我从值班室走出来,按照从东到西的顺序,在观察员队的院子里逐项地检查油罐、一大一小两台柴油发电机、卫星通讯装置、会议室、两辆尼桑大吉普、厨房、三个储水桶、集装箱仓库、厕所、淋浴室、Scout巡逻车,确认无误后,锁好大门,关掉安全灯和航标指示灯,最后将发电机的开关扳到“0”的位置上,倏忽间,一切都归于平寂,周遭漆黑宁静,院子里只有那面联合国旗被晚风吹得发出“扑啦扑啦”的响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土狗的呜咽,抬头是童年印象里才见过的满天繁星。诺大的观察员队里,只有我独自一人提着应急灯站在院子里,雪亮的灯柱在空中投射出一道幕墙,那形象宛如《红灯记》里坚贞不屈、大义凛然的我地下党员―铁路工人李玉和。
这一晚,睡得极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院子外面不时传来犬吠、驴嘶、羊咩,大概快到凌晨3点钟的时候,才昏昏地迷糊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