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雾国有一座绿色的岛屿叫洛依岛，在洛依岛的中央有一片森林。森林里藤蔓交错、薜荔丛生，传说这里是精灵们居住的地方。
有一天，森林里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她右手的胳膊上挎着一只小竹篮，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悲伤。她低着头，专注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女孩一边慢慢地向前走一边四处寻找，一直走到一座青翠的山岗上。山岗上有一小片草地，草地上开满了蓝色的婆婆纳。
女孩在草地上坐下来，她把小竹篮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了一株长着碧绿的叶子、开着小黄花的草；两朵橘黄色、中心有一圈黑色的花；三朵颜色鲜红、上面布满白絮状斑点的蘑菇。
她把这些东西摆在自己面前。接着，她一会儿拿起蘑菇放在鼻子上闻闻，一会儿又捏起花碰碰嘴唇，一会儿又捧起草仔细端详。她把这些东西拿起又放下，显得有点儿举棋不定。
“你想死吗？”
突然，有个男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女孩吓了一大跳。她跳起身来，慌忙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她的身后。
“你是谁？”女孩吃惊地问道。
“我叫约南。你呢？”男孩说着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我叫小禾。”女孩边回答边警惕地向后慢慢退去。
“噗——”突然，小禾觉得脚下踩到了一些软绵绵的东西，赶紧低头去看。
“呀！我把自己采的蘑菇踩烂了。”小禾不无惋惜地轻声叹息着。
“这是毒蘑菇。”约南看着她的脚下鲜红色的一片，平静地说，“另外两种分别是断肠草和福寿花。你采的这些东西都有剧毒。”
“你是不是想死？”约南又一次问小禾，口气有点咄咄逼人。
小禾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她收集这些有毒的花、草和蘑菇就是为了毒死自己。只是她不知道吃哪一种可以死得既快速又没有痛苦，一时失去了主意。
现在她被约南看出了心思，心里感到又羞愧又恼火。她看了约南一眼，低下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为什么想死？”
约南显然把小禾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他丝毫不理会小禾脸上的愠怒之色，继续问道。
“我为什么想死？”小禾定定地看着约南的眼睛，心里思潮翻滚。
“因为我不喜欢我的家。爸爸妈妈整天吵架，根本没心思管我。他们生活的全部乐趣似乎都在吵架上，家里发生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会引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这个家简直就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鸟巢，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而我就是生活在里面的一只还没长出羽翼的小鸟，每天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地活着。
唉！唯一对我好的外婆昨天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关心我的人了。这样痛苦的生活我受够了，我只想快点死掉，为什么这个人要来打扰我！”
想到这儿，小禾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悲怆的哭喊。
可是对着约南，这些话她一句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你难道没想过死吗？”终于，小禾开口说道，口气淡淡的。她没有直接回答约南，而是反问了约南一句。
“当然想过啊！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已经是……”男孩脱口而出，却又说了一半咽了回去。
“你已经是什么？”小禾从男孩的口气里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息。
她注视着约南苍白的脸色和烟灰色的瞳仁，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惊恐。
“难道，你是……”她紧张起来，哆嗦着伸出手去，想要摸约南的手。
约南的两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体的两侧。就在小禾快要碰到约南的左手时，约南迅速把左手藏在了身后。
“你猜对了。”约南说，“我是个鬼魂。”
“啊！你真的是鬼魂！”小禾呆住了。
小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一心求死的时候会遇到鬼魂。她弄不清这件事是真是假，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怔怔了好大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传说中的鬼魂可怕极了。现在我才知道鬼魂原来没什么好怕的，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小男孩嘛。”
小禾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在“小”字上加强了语气，这让约南听了很不舒服。
他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一点也不怕我，那你敢不敢到我家里去！”
约南的邀请带着挑衅的味道。
（二）
“你的家在哪儿？”小禾犹豫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问道。
“就在池塘边的那棵大榕树上。”约南用手指了指。他怕小禾没听懂，又补充了一句，“我住在树屋里。”
“树屋？”小禾显得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啊！我收拾一下就去。”
说完，小禾俯下身子要把地上的福寿花和断肠草捡起来放回到篮子里。
说时迟那时快，约南“啪”的一脚踩在那些花草上面，不客气地用脚后跟用力蹍了几下。
等他挪开脚的时候，花和草被他踩得烂糟糟的，和鲜红色的蘑菇泥混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约南看了地上一眼，马上嫌弃地转过脸，说：“你用不着带这些！”
“你！”小禾气得差一点尖叫起来。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花了半天时间采集到的的劳动成果被约南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
“想死还不容易，跟我来吧！”约南吁了一口气，满不在乎地说。
“教我怎么去死吗？”小禾气呼呼地说，“用不着你来教我。”
“别这么快就下结论！我既然是鬼魂，就知道怎么死最痛快。我想对于这一点，你还是感兴趣的吧。”约南不无揶揄地说道。
小禾听出了约南语气里嘲讽的味道。她跟在约南的后面，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
大约走了两百米左右，约南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来对小禾说：
“到了！”
小禾看到自己的面前是一个满月形状的池塘。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水底里一条条细密的水草清晰可见。
池塘的边上有一棵巨大的榕树。在榕树密密匝匝的枝叶间，一间绿色的小树屋在里面若隐若现。
小禾看着榕树，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抢先一步，抓住榕树垂下来的一根气根用力一抖，一架藤编的软梯立刻从支撑树屋的枝桠间垂挂下来。
小禾不假思索地登上软梯，“噔噔噔”踩着软梯三两下就爬到了树屋的底下。
她的头上是一块四方形的木板，小禾知道这块木板是活动的。她伸出手想要把这块活动木板推上去。
“咳咳！”
小禾的身下传来约南装腔作势的咳嗽声。
小禾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约南邀请来的客人，这样做未免有喧宾夺主的嫌疑。她讪讪地放下手，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起！我失礼了！可我怎么好像认识这里啊！”小禾低头看着站在榕树底下的约南，喃喃地说道。
“那就对了。”约南咕哝道，不过这话他没让小禾听到。他仰起头，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你进去吧。”
“还是你先进去吧！”小禾忸怩起来。
她疑惑地打量着四周，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会有一种对这里的一切早已经了然的感觉。
要换在平时，小禾可能会因为好奇心重，真的把活动木板打开了。
可是今天，她整个人意志消沉，“树屋里有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这样想着，怎么也不肯动手推那块活动门板。
她还想到约南是个鬼魂，这个树屋其实是鬼魂住的屋子。那就更没什么好看的了，除了阴森可怕不会有别的。小禾在心里揣测。
“你怕了吗？你连鬼魂都不怕，怎么怕起鬼魂住的屋子来了。”约南哂笑，他好像很了解小禾此刻的心情。
小禾瞪了约南一眼，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开始小心翼翼地把那块活动门板向上顶。
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小禾睁大眼睛仔细看，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里面好黑啊！有灯吗？”小禾大声说着，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发抖。
“进去吧！你在里面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就可以看见东西了。”约南温柔地说，声音里满是诱惑。
“魔鬼的诱惑！”小禾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她的心口开始没来由地突突跳了起来。
她恨不得马上转身爬下软梯，一口气跑出森林，离开这个神秘而恐怖的地方。可是她的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不想进去。”小禾有气无力地说，“我想我还是回家去吧。”
约南不声不响地来到小禾身边，率先探身进入了树屋。
至于约南是怎么上来的，脚有没有踩在软梯上，小禾对此一无所知。她此刻的脑袋里昏昏沉沉的。
“你不是想死吗？这里是你死后会来的地方，你不想看看吗？”
约南的声音从树屋里传来。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什么？我死后会来这里？你怎么知道的？”小禾惊讶得喘不过气来。
（三）
“你还没猜出来？我是死神啊！死神听到有人召唤就会过来。你今天一直在召唤我，所以当你走进森林的时候，我就已经跟在你后面了。”约南轻声笑了。
这笑声虽然跟刚才的笑声没什么两样，可是小禾听了却浑身发起抖来。
“你一会儿说自己是鬼魂，一会儿说自己是死神，你到底是谁？”小禾颤抖着问道。她使劲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牙齿因为不住的颤抖发出“嘎嗒嘎嗒”的声音。
只听“啪啪”两声，约南拍了两下手，树屋一下子明亮起来。淡蓝色的光线从掀开的活动木板那儿透过来。
小禾抬头向上看去，正好看到树屋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鸟巢，鸟巢里发出柔和的橘色光芒。
“我记得这个鸟巢！”小禾惊呼了一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要不是约南眼疾手快抓住了她，把她从软梯上拖上来，她真的会摔下去。
约南扶小禾在一张柔软的干草和树皮做成的沙发上坐下来，把活动门板重新盖上。又好心地给她端来一杯清凉的薄荷水，放在她身边的树枝和树皮编制成的小几上。
小禾半躺在沙发上，眼睛微微闭着。她的鼻子闻到了干草的清香，她觉得这味道又熟悉又亲切。
她现在迷茫极了。她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为什么她会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本来就属于这里。
约南不安地看着她。小禾的脸红通通的，看起来好像在发烧。
“会不会是受到刺激生病了？”约南想着，忍不住伸手去摸小禾的额头。
小禾的额头摸起来不冷也不热，约南松了口气，伸手把茶几上的薄荷水端了过来。小禾接过杯子，一连喝了好几口。
薄荷的清凉使小禾混乱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她睁大眼睛凝望着约南，眸子里渐渐不再充满了困惑和迷惘，取而代之的是感激与好奇。
半晌，小禾幽幽地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我到了这里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不是我现在这个冰冷而破碎的家，而是另一个温馨而甜蜜的家。”
约南默默地听着，始终没有做声。
小禾停顿了一会儿，又问约南：“你是谁？你认识我，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约南张口刚想说话，小禾突然伸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别再拿鬼魂啊，死神啊这一套来骗我啦，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你的手是温暖的，怎么可能是死人的手呢？”
小禾说着“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约南也笑了。
“你既然认出了这里的一切，那么你能记起以前的事了吗？”
小禾摇了摇头。
“我认得这棵榕树，这间树屋，还有这个鸟巢。”小禾指了指天花板，说，“尤其是这个漂亮的鸟巢，我看了觉得亲切极了。我想我可能以前在这里生活过，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约南看着小禾一脸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那我把你以前的故事讲给你听吧！听了你以前的故事，我想你就不会再有什么服毒自杀的想法了。也许你还会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太可笑了呢。”
小禾一听约南的开场白就有点不高兴。她小脸一沉，撅着嘴说：“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根本就不可能理解什么叫生不如死。”
（四）
约南一愣，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你的生活生不如死。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越越……呃，就是你妈妈每天的心情会是如何呢？”
“越越？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小名？只有我的外婆才这么叫我的妈妈。你怎么会……”小禾疑心顿起，“你居然连我妈妈的小名都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约南欲言又止。
“快说呀！”小禾催促道。
“如果我说我是这棵榕树幻化的精灵，你相信吗？”约南看着小禾，烟灰色的眸子里闪出柔和的光芒，“我是看着越……你妈妈长大的。”
“你是精灵？大家都说这片森林是精灵们居住的地方，我一直不相信，原来是真的啊。这里的精灵多吗？”
小禾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没有吃惊，还显得有些惊喜。
“很多！”约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说，“以前，人类对我们很友好，我们也愿意和人类交朋友。但后来人类对精灵越来越不友善。他们随意砍伐树木，破坏我们的家园。我们精灵也就不再允许人类踏足我们的国度。”
小禾沉默了。她低下头，伸出左手的食指，用指甲在小几上无意识地叩击着。
当她叩到第十下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来问约南：“这么说，你和我妈妈是朋友啰？那你应该比我妈妈年纪还大呀，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小？你的年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
约南摇了摇头，说：“我确实是很早就认识越……你妈妈。但她的朋友不是我。我当时只是一棵榕树，还没幻化成精灵呢。其实我成为精灵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十四年吧。但这不代表我看不到听不到啊……”
“她的朋友是谁？”小禾打断了约南。
约南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件事听起来有点玄乎，但却是事实。你妈妈的朋友其实就是你。准确地说，是以前的你。”
小禾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呼呼地嚷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你今天一直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不要再听了！”
约南坐在小禾旁边的沙发上，他的沙发和小禾的是一样的。
这时候，他也“呼”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小禾站着。
他显然被小禾的话惹火了，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闪闪发亮。但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因为情绪失控说出不得体的话。
最后，他压低嗓门，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没有对你信口雌黄。除了鬼魂和死神是我编造的以外，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约南的个子要比小禾高一个头。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目光炯炯地俯视着小禾，再也没有开口。
小禾不甘示弱，她用鄙视的眼光对抗着着约南的逼视。
两人就这样长久地用眼光对峙着，谁也不愿意认输先移开目光。
就在这时候，树屋里的光突然熄灭了。两人在黑暗中不约而同地轻呼出一口气。小禾先矮下身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回到自己的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小禾听到旁边的沙发上响起干草被摩挲时发出的“沙沙”声。
小禾没有开口要求约南把灯重新点亮，约南也没有主动开灯。他俩似乎都更愿意呆在黑暗中，刚才的那番无声的较量把他俩都累坏了。
两个人谁也不肯说话。
小禾在百无聊赖中放松了身体，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假寐，想稍微休息休息，顺便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不知不觉中，小禾睡着了。睡梦中，她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飞了起来，飞进了树屋的天花板上悬挂的那个鸟窝里。
（五）
她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只鸟，一只小小的画眉鸟。它长得很漂亮，圆圆的小眼睛东看看、西瞅瞅，显得特别活泼欢快。
一会儿，外面的天亮了。画眉鸟开始在小巧精致的鸟巢里愉快地唱起歌来，歌声清脆悦耳、婉转动听。
这时候，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走进树屋。她笑容满面地对画眉鸟说：“禾禾早！又在唱歌啦！来，吃早饭吧！”
说完，小姑娘把握成拳头的右手在画眉鸟面前摊开。小姑娘的手心里是黄澄澄的小米。
画眉鸟停止了歌唱，它轻盈地飞到小姑娘的手掌上，头一点一点地，开始啄食小米。
小姑娘被画眉鸟啄得手心里直痒痒，她“咯咯”笑着，眯着眼睛看着画眉鸟，眼睛里漾满了笑意。
等画眉鸟吃完，小姑娘让小鸟歇在自己的肩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小姑娘讲自己昨天晚上做的梦，讲昨天干了哪些淘气的事，读到了哪本好看的书，画了一幅什么样的画……
画眉鸟歪着小脑袋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表示它听懂了。听到好玩的地方，画眉鸟还会飞起来，展开嘹亮的歌喉鸣叫几声。
小姑娘不停地说啊说啊，一直到远处有个声音在喊：“越越，回家啰！该吃早饭啦！”
“哎！我来啦——”小姑娘拖长了音脆脆地应了一声，然后恋恋不舍地跟画眉鸟告别，匆匆走出了树屋……
当小禾醒来，她发现树屋的灯又亮了，她的身上搭着一条白色的绒毯。约南仍然坐在她旁边，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睡着了。你在睡梦中一直在咯咯笑，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约南问。他的眼中笑意盈盈，刚才的怒火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梦见一只画眉鸟，它很活泼很可爱，还会唱动听的歌。我还梦见了一个小姑娘，她是画眉鸟的好朋友，她喜欢跟画眉鸟聊天，画眉鸟能听懂她说的每一句话。哦，对了！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叫越越……”
小禾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
“越越，那不是我妈妈的小名吗？难道我梦见的是我妈妈？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知道妈妈小时候的事情？”小禾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
“没错！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妈妈，而你就是那只会唱歌的画眉鸟。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跟你妈妈以前确实是好朋友吧。”约南朗声说。
“如果我以前是一只画眉鸟，那我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人，我们还成了母女？”小禾听了约南的话，非但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更加迷惑了。
“这是因为作为一只画眉鸟，你的寿命并不长。你只活了九年，就衰老而死了。你死了以后魂魄始终追随着越越，你不愿意离开她。
那时候，越越已经长大，她埋葬了你以后就离开了这片森林，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你的魂魄也跟着她出了这片森林。
越越后来跟一个巫师结了婚。而你的魂魄呢，就投胎转世做了她的女儿。”约南向小禾解释。
（六）
小禾被这个离奇的故事深深打动了，更何况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还是她和她的妈妈。
她两只手交握在胸前，唏嘘不已。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把疑惑的眼光转向约南，问：
“可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那只画眉鸟呢？”
约南两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不情愿地说：“因为我是精灵啊！你的前世今生，我能略知一二。”
小禾故意不去理会约南为难的表情，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又问道：“哦！既然我的前世是一只画眉鸟，那我今生又将会是怎么样的呢？”
约南听了小禾的问话，脸红了起来。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这个问题，我不太想回答。”
小禾不满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不过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点，”约南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含着笑，神秘兮兮地说，“你以后会有一个精灵女儿，名字叫蓝铃儿，她会成为精灵王国的救星。”
小禾听到约南说到“女儿”两字，顿时窘了起来。她小脸涨得通红，脸上火辣辣的。并且这股火辣辣的感觉还在不断地蔓延开来，最后连整个脖子和耳后跟那里都仿佛要烧起来了。
“谁问你这个啦！”她嗔了约南一句，在沙发上换了个方向侧躺着，顺手把绒毯拉上来盖住自己的脸。
“扑哧！”约南憋不住笑出了声，“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追着要问我的哟！”
他一边笑一边说：“起来吧！我们到池塘边走走，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说完，约南走到活动门板那儿，“咔哒”一声把门板掀开，然后一纵身从洞口跳了下去。
小禾闷着头在沙发上躺着，绒毯遮住了她的耳朵，约南的话她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她感觉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但她以为约南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躺着，耳朵却极力捕捉着外面的声响。等她听到约南的口哨声从外面传来，她才相信约南真的已经出去了。
她掀开绒毯，很快从沙发上跳下来，几步就走到洞口。
软梯就悬在洞口一侧的边上。小禾攀着地板踩在软梯上，一会儿就下到了地面。
约南在榕树对面的池塘边打水漂玩。小禾看到约南飞出的石子在水面上足足弹了六次才沉入水底。
小禾看得心痒痒的，不由得玩心顿起。她弯腰捡了一块薄薄的石子，侧身摆好姿势，屏息凝神，把石子向水面削去。
石子在水面弹了一下、二下，就“咕咚”一声沉了下去。小禾扫兴极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约南喊道：“哎！你不是有话说吗？什么话呀？”
约南慢悠悠地回到榕树底下，面对着小禾站着，若有所思地说：“小禾，你刚进入森林的时候愁眉苦脸，一心只想着寻死，现在呢？”
“不想了！”小禾吐了吐舌头，爽快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有你这位朋友了啊！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可以来找你，对吗？”小禾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不放心地紧紧盯着约南的眼睛。
约南点点头，肯定地说：“那当然！”
小禾听到约南的这个回答，顿时像吃了蜜一样，笑逐颜开。
“小禾，你看，你一旦有了朋友，心情就不再像原先那么阴郁。如果你能试着与越……你妈妈交上朋友，那么你妈妈也会变得开心起来。你妈妈一定过得很不开心吧？”约南凝视着池塘，喃喃地说。
“是的。她和爸爸总是吵架，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幸福。”小禾一说到家里，心情就开始低落下来。
约南把头转向小禾，真诚地说：“现在你知道，你和你的妈妈曾经是多么好的朋友。你无法改变她的婚姻，但你一定可以做点什么，让她开心一点，你说对吗？”
小禾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会的。我会像以前一样倾听她说话，唱好听的歌给她听。”她说，这话既像是对约南的保证又像是对自己的承诺。
“你会唱歌？太好了，那你唱一个给我听一下？”约南打趣小禾。
“哟！你别忘了我前世是一只会唱歌的画眉鸟哦！”小禾挑着弯弯的眉，笑嘻嘻地说道。
说完，她真的亮开嗓子唱了起来。
“好听！好听！”小禾一曲唱罢，约南拍着手连声叫好，“不愧是一只会唱歌的画眉鸟！”
小禾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已经好久没唱歌了，我都快忘了我会唱歌这回事啦！”
“这么好听的歌声不应该被遗忘。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总是美好的事物更多一点，所以我们要永远抱有希望。我们永远不要灰心绝望，你说对吗？”
约南注视着小禾，声音柔和而温暖。
“嗯！”小禾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还要把美好传递出去。”
夕阳下，小禾向约南微笑告别，愉快地踏上了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