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联盟》凭良心制作的口碑,甫一开播即被锁定为“2017剧王”。其实早在去年预告片首次曝光之时,电影级视效,加持权谋题材,已经引起网友惊呼:这是中国版《权力的游戏》。
不过戈酱想说,作为最早建立中央集权官僚体制的国家,权谋剧还是要看我天朝好吗?
以“司马懿发家史”讲三国故事,可谓是另辟蹊径了。但无论大时代野心家的纵横捭阖,还是小人物或沉沦或起伏的命运,史实基础上发挥的故事,必然比编剧脑袋空想出来的燃啊!
可万万没想到,截至上周末,《军师联盟》的卫视收视率只有0.7+(新媒体数据尚未发布),比《夏至未至》还低半个点。
5年剧本,4亿投资,333天拍摄,这样低迷的结果,眼看要像《白鹿原》一样归于“收视黑洞”的命运,不知制片人吴秀波急不急,反正我是挺着急的。
在这剧荒的年代里,波叔从烂剧丛里杀出来,告诉我们国剧并不是没救了。如此大手笔的制作,在三国戏里也是首屈一指。
但类似费力不讨好的事,这位真诚的勇士,不是第一次做了。
想当年,《北京遇上西雅图》让吴秀波爆红,一下来了80多个剧本找他。他挑来挑去,在里面选了一部冷门农村剧,扮演下乡锻炼的基层干部马向阳。
在吴秀波之前,剧组也找过其他男星,他们一听是农村主旋律片,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马向阳这个角色到了吴晓波手里,被赋予新的内涵——原本剧本里离婚后郁郁寡欢的小科长,有了他自己早年放荡不羁的气质。
“一个长不大的大男孩儿,阴错阳差地被扔下去,下去以后也带有一种城里人的好奇和懒惰。他想着这个地儿挺好的,我可以在这儿修身养性,带个钓鱼竿弄个蛐蛐,混个一年半载就回去了。”
吴秀波的修改思路,最终被导演采纳,于是我们看到的马向阳,一出场就带着一辆浮夸的山地车,到大槐树村报到第一书记。
“一开始面对下乡的苦难,他完全放任自流”,但在之后和村民的碰撞中,大男孩儿马向阳逐渐学会付出和担当。
从闲散不作为,到带领村民谋福利,“下乡再教育”的主线背后,实际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
这样修改人物,未尝不是吴秀波不自觉的自我投射。浪子回头,恰是他人生真实的写照。
上世纪80年代,波叔二十多岁。他戴蛤蟆镜,穿喇叭裤,流浪全国驻唱,浪子生活好不恣意,当演员不过是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选项。
入行之前的十几年里,吴秀波换过十几份工作,练过摊,卖过画,当过演员经纪人,甚至做过美容美甲。这些生意有的成功,有的失败,磕磕绊绊蹉跎到34岁,吴秀波的银行账户存款,几乎还是零。
“那时候没钱,孩子要出生,换一个身份,从小孩子换成父亲,所以要有一份工作。”
这样不靠谱的男人也敢嫁,吴太肯定是个颜控。
就这样,长着一张帅脸的吴秀波,找朋友借了一身体面衣服,跑去《非常道》剧组试镜黑社会老大。
这一试,就试上了。
和演戏相爱相杀,是他抗拒不了的宿命。昔日铁道文工团不上道的舞台演员,在生意失败山穷水尽后,不得不重新拾起往日营生。
“为什么做演员,原因很简单,就是能挣钱,你要告诉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挣钱,还要像这样有趣的,我立马不做演员了。”
你看,说起这个让他安身立命的职业,吴秀波语气里还是恨恨的。他恨什么呢?体力上的辛苦不说,真诚的表演要求代入千百种人生,好演员应该是不惜命的。
“我们生活中,鲜少会经历戏剧中极致的大喜大悲,”演完《赵氏孤儿案》程婴摔子,吴秀波说,“如果你要把那种惨痛的经历,幻化到自身角色信以为真的话,那种沉重非常痛苦,痛苦到令我却步。”
确实。别的职业,白天做完活计,晚上回家该干啥干啥。但当演员,在杀青之前都要活在角色里。把自个儿全身心托付出去,在角色的虚拟人生里经历生死,你敢不敢?
吴秀波是敢了,而且他每次都拿真的情绪来演。圈内敢狠心这样做的演员并不多,吴秀波便是其中之一。
和很多唱唱跳跳欢天喜地的小鲜肉不同,吴秀波入行时34岁。靠《黎明之前》里特务“刘新杰”出名时,他已经42岁了。
刘江导演曾经评价,“像秀波这样经历过很多事大器晚成的,会很惜福”。
接农村戏,扛鼎良心之作,吴秀波的艺术追求多高尚吗?
其实也谈不上。他做到的,无非是在浮躁年代里,继续坚持一个演员的职业修养。自从端起了这个饭碗,他一直对衣食父母负责。
毕竟,他除了表演,做别的养不活自己。这种无奈,既幸运又不幸,以至于他在成名以后,也常常表示自己是“一个特没用的人”。
不过,扒到波叔如下的废柴人生,还是让戈酱感到不可思议。
吴秀波十四五岁不想上学,常常逃课去日坛公园看课外书。后来考不上大学,又去考铁道文工团,到了考场,即兴表演他不会,无奈只能打了一套公园里学来的长拳,这才被当时的团长挑中。
在铁道文工团,他排练总是迟到。《奥赛罗》在海淀剧院首演,吴秀波是站在后面的八个兵之一,结果他迟到了四十分钟,进去看到团长代他在后面站着。
再后来,他给刘蓓当经纪人,出去签合同都是刘蓓一条一条地掰扯,他坐在旁边啥也不懂当大爷。
“当年的他,永远就一个状态:吊儿郎当。他身上有放浪形骸的东西,又非常孤独忧郁,甚至有些极端和抑郁。他也非常脆弱,晃晃悠悠到三十多岁,用玩世不恭的态度逃避一切。”好友刘蓓后来回忆,
“我觉得他是太爱玩了,只要手里还有10块钱,他就去玩。玩到欠人家一两千,才想着要去赚钱。”
这样骄傲放纵的混沌时代,随着儿子落地的一声啼哭,彻底结束了。儿子的到来,不仅给他带来经济上的压力,促使他赶紧找个稳定的工作,还帮助他走出了父兄的阴影。
“迄今为止,我都认为我不如父亲和哥哥那么完善,我觉得我是一个没有他们那么靠谱的人。但是我特别希望我能做一个比我父亲好的父亲。”
童年的吴秀波,一直以大四岁的哥哥为榜样。他父亲是外交官,哥哥是北大物理系毕业的美国大学教授。在这样根正苗红家庭长大,连戈酱都忍不住同情吴秀波,他对早年放浪形骸的自己该是有多嫌弃。
但自从当了爸爸,吴秀波一定程度上原谅了自己。在儿子身上,他看到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
“简单、善良、勇敢、单纯、真诚,所有这些东西我原来都有”,吴秀波一直说儿子是自己的榜样——“我决定像儿子一样活。”
上访谈节目,主持人问起为什么给儿子取名“憨憨”,波叔噌地从衬衣里掏出一个银牌牌,上面是一个“憨”字。他说老祖宗造字有法,把这个字拆开来,是“勇敢的心”。
“我从小最想去的地儿是大工厂,或者做医生,我想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对父母有意义的人……”
吴秀波没啥毛病,只是青春期太过漫长,漫长到快五十岁,才等到他的成人礼。现在他懵过劲儿来,与年轻的自己和解,浪子回头之后,还是他的个人英雄主义。
“他让我全心全意,把百分百的力量放在拍摄上,其他所有干扰因素,他来扛。”
《军师联盟》导演张永新接受采访,这样谈起他和吴秀波的合作关系。
吴秀波这次当制片人,把以前当演员不好提出的要求,一起包圆了。
“从一天三场、一天两场到五天一场,我对对手、剧本、镜头语言等方面会有苛刻的要求。”自己当账房先生,波叔花钱爽利,在横店其他剧组因为天热开不了工的时候,他大手一挥买了80台空调,李晨一个劲儿夸他大方。
不仅是制片人,吴秀波还是监制和领衔主演。早在刚开机的时候,他就在推介会上说过对影片的全流程负责,投资、剧本和表演“三位一体”,这是他自己的戏。
波叔年纪一大把了,大部分拍摄时间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他之所以这么拼,无非是因为有一些难以抑制的表达欲。扮演了无数次“故事里的人”,这次他要讲一个“有关人性的故事”。
故事主角司马懿,“少聪达,多大略”,为了等一个出仕的好时机,在家里装疯卖傻等了七年。
“我老是被问同一个问题:你拍司马懿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个什么道理?我没道理。我拍司马懿是为了解决我的问题。为什么人活到50岁要看‘忍’字?这就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司马懿三十岁出仕,辅佐曹魏智斗诸葛亮,最终逐渐掌握魏国大权,带领司马家统一中国建立西晋。
这个在历史上被边缘黑化的“心机婊”,单凭一个“忍”字就打动了吴秀波?
如果把事情追溯到五年前,在《马向阳下乡记》的片场,吴秀波随口问导演张永新:“你对司马懿有兴趣吗?”
张永新回问:“那个鹰视狼顾的司马懿?”
二人今日联袂呈现《军师联盟》,多少算他当年勇接农村剧的福报。
可是,在结下这段善缘之前,在他幽幽暗暗的轻狂岁月里,吴秀波是不是早就对这个大器晚成的终极大boss有了兴趣?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句老话在我一开始认知的时候,就觉得如果想达到戏如人生的状态,首先必须要确认人生如戏。并且你如果想要在戏里真正的觉得那是真的,你首先要认知生活是假的,这像个大悖论。”
深邃如“哲学吴”,我也猜不透。
如果说,吴秀波真实的前半生,是一场浪子回头戏,那多年努力后的“知天命”献礼片,何尝不是一次标志他大器晚成的成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