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的心里“咣啷”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她转过头去看少年,差怯的见到初恋一般的脸,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谈到吃人呢?
小雪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咽的,只是想用这种方式缓解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她明白,如果少年想要吃她,是断断逃不脱的。但是在被吃掉之前,她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要吃我?”
“我……”
小雪看着他,心说: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我这么用心的招待你,你居然想把我吃掉?那好吧,你要吃我,你今天就别吃饭了。
“你真是我认识的最特别的人啊,那我问你,你是妖怪吗?”
“不是。”
“不是妖怪,为什么要吃人?”
“我……,你不要生气,我,不吃你了。”
转变这么快?现在轮到小雪发蒙了。
“你,确定?”
少年点了点头,满脸的失落和忧伤。
“你确定?你不吃我了?”
“嗯!”
“那好吧。”小雪转过身去,但是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她真的没有办法安心做饭。
“你,到那边去等我吧。”
少年也感觉到了小雪情绪的不对头,讪讪地走回方桌旁边坐下了,眼睛仍望着厨房的方向。
小雪没有心情再准备更多的东西了,还是一份石锅拌饭。
饭端上桌,再把洗好的红薯放进火塘。
少年见小雪连餐具都没有拿,起身到厨房拿了小雪常用的餐具来,将拌好的石锅拌饭放了一碗在她面前。
“我,不吃你了,你吃饭吧。”眼神里全是乞求。
“我哪还吃得下?”
少年的委屈全写在脸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下文来。
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饭放进嘴里,可是咀嚼动作的幅度有点儿大,左眼眼泪没止住,掉了下来。
“没事儿,好好吃饭。”小雪心里也很难过。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居然想把她活生生的吃掉。
饭后,又吃了两盏茶。
小雪将烤好的红薯晾在一边,两人枯坐半晌,小雪起身,拿了一支透明的玻璃餐盒,将红薯打包,双手捧给少年。
“谢谢你,决定不吃我了。我,”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当你忍不住一定要吃我的时候,你就来吃吧。反正,我一直都在这里。”
“我……”
“我知道,我懂。在动物的世界里,有的喜欢吃腐肉,而有的一定要狩猎。”
小雪说完,知道这是一段伤人的话,便低头擎着手里的食盒不看少年。
食盒被接过去了,而后世界又恢复了寂寂无声的状态。良久,小雪才抬起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床,没洗漱,也没脱衣服,和衣而卧。
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又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小雪度过了漫长孤寂的两天,第三天,山上来了不速之客。
老村长召集人手的事进行得颇不顺利,当年上山的青壮年全都垂垂老矣,有两个还过世了。
剩下来的,有的同意孩子参与,有的只是摇头。
老村长也不勉强,说明来意。同意的就把那可堪信任的孩子找过来,不同意的,老哥俩握握手道个别。只是那目送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凄楚和同情。让老村长的心情每到一家都低落一次。
幸亏当年那两个人携带很多輜重上山,冬天上山的路艰难,一个袋子雇四个人换班儿抬。老村长到最后召急来了六个愿意参与这件事的人。
召集工作完成的那天晚上,老村长带着人到了老陈的院子。老陈准备了十副工具,十个双肩包,十把短柄的铁锹,十部对讲机,还有一个装着绳子、凿子等应急工具的袋子。
“我跟老村长研究了,咱们要想成事儿,这回就得做回恶人了。我的想法是,既然有人在上山遇到过鬼打墙,咱们就不能赶在夜里上去了。所以咱们明天啊,天不亮就得出发。因为通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在外山,发生在外山也没啥,不过就是耽误咱们点儿时间,绕点路,也没关系,天一亮,这些事就都得往后撤。咱们争取明天下午之前就到山上那个地方。”老陈开始布置任务。
几个年轻人附和,没有异议。
“还有一点,我得跟大家说清楚。咱们上山是演一场戏。但是这场戏得有个度。”老陈的眼睛扫视了六个年轻人一圈儿,其中有两个竟然打了个寒噤。老村长侧头看过去,老陈站的笔直,但姿态放松,语调冷静,看来那威慑力就是眼神了,不愧是带过兵的人。
“小雪姑娘没得罪过咱们,是咱们不讲道理,耍赖,要把人赶走。为了小雪姑娘好,这是一方面。为了咱们的大事儿,这是另一方面儿。所以咱们不能委屈了小雪姑娘,你们,”老陈顿住了,场面很安静,几个年轻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像大声喘气儿都是罪过,别说是根针了,这会儿雪花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谁都别起歪心思,小雪姑娘少了一根毫毛……”有几声粗重的喘息被及时憋住了,因为老陈的手,撩开了外套,公安局配发的羊毛衫下面,乌油油的手枪的柄。
看得老村长都是一惊,早前爷俩喝酒的时候,老陈曾经跟他抱怨过,说现在的警察呀,自身安全都没有保障,枪械严控,一般出任务是领不到枪的。如果歹徒手里有凶器,加上这些年警察队伍练兵练的也少,好多人都喝大酒,碰上亡命徒没个跑,不死也重伤。
老陈转了个调:“我在部队,也是神枪手,这些子弹,我都用不完。”那六个人站在老陈的对面,场面有点儿像部队的首长给士兵训话。村长看着他们的表情,琢磨着这几个小子八成是想到老陈手枪里的子弹招呼自己的情形了,个个禁若寒蝉。
老陈接下来又转了个调,颇有点儿政工干部的语重心长:“咱们是想给这山里的神仙报个信,因为咱们记着当年跟神仙的承诺,咱不犯山也不能让人犯山,神仙才能保咱们世世平安。不管别人知不知道,咱们干的是正事儿、大事儿,是福泽子孙后代的事儿。正事儿就得按照正事儿的路子办,可以有点儿歪门斜倒的路数,但不能坏了人性。啥意思?咱可以赖账,不认这合同,赶小雪姑娘走,但要心里有什么歹念头,打小雪姑娘的主意,动手动脚,别说山神看不下去。我老陈、也不饶他。”
老村长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这小子。没看错他,要是有起正事儿来,那还真是把好手。
“叔,您也给大伙儿讲两句。”老陈说完了话,恭敬地转向老村长。
“我没啥说的,你们老陈大哥把话都讲的很清楚了。咱办正事儿也得把一颗心放正。还有,就像我之前跟大伙儿在家里头唠的,这事儿啊,可能有去无回。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是不是?家里只有俩丫头。所以我还得说,明天早上。咱们天不亮就得出发。来的,就是大伙儿一条道的,不来的,我也在这儿谢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