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细雨过后的清晨,道两边樟树叶焕发岀春天里看不到色,浅绿的叶,酒红的“花”,橙黄的“果”,远观似一棵树同一时间完成轮回的错觉,修剪整齐的海桐和石楠散发的香气,一半混杂于空气,和着微风,吻遍了每一处呼吸的毛孔,一半与湿润的泥土交融,惊扰贪睡的小虫。
喜欢周六这条路上的宁静,来往的人不多,皆无匆忙之状,背着帆布包插着耳机,或者手拿一本书,就这样慢慢的走着,从不知对方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彼时或此后亦可能不会相识,只知现在我们相行。
上了几级台阶,如经时间尘封的纸张般泛黄的楼墙出现在视野里,再继续上了几级台阶,一楼层明亮的窗户镶嵌其间,隐约能看见靠窗的的座位似乎坐着一个人,低着头,拿着笔,翻着书页,欢喜至于幻想岀他的动作。该是门开时,他就来了,清晨宁静的初次原是交给了他。
走完台阶,眼前开阔起来,楼旁唯一空出的绿化区,属于这栋教学楼的“花园”,在九月末了依然生机盎然,叶落似乎不是秋分时节,绿得绝望才是这片天地的秋色。
微微抬起头,眼神与枝头星点的粉红邂逅,惊讶于这样悲愁感怀的季节里竟留下这份与世无争的可爱。点缀在满树的葱郁之间,教人无不想走近细看,期望在清晨遍身再次被难得的花香沾染。
“这是合欢,豆目,豆科,落叶乔木,二回羽状复叶互生,叶片昼开夜合,伞房花序,花期6~7月,果实为荚果,成熟期为十月……”5月中旬,植物学老师领着我们在校园内一棵合欢树下说道。那是与合欢的初次相遇,也从此记住了这么美的名字。
一边听着老师继续讲起合欢花的特征,一边拾起草地上吹落的合欢花,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带着理性与感性看待一朵花。
“合欢是没有花瓣的!”看着手掌心那抹柔和的粉红,心里不觉发出有悖于植物学知识的话语。该是所有的花瓣落尽,那小小的花蕊舍不得离去,努力的生长,从底部水嫩的纯白到渴望与天空接触的浅粉,它的美在任何境遇下都能与众不同。
比起同样选择开在枝间的一串串槐花,独立盛放的合欢多了些清高与孤绝,风雨中,每次撑伞路过树下,总不免有些担心之情,无法想象那开在枝头纤细柔弱的身躯怎能受到了如此打击,好在明日阳光明媚,那粉红只会愈加晶莹。
“是合欢!”走近那棵树下,这是在校园里看见的又一棵,开在教学楼旁――唯一会让松散的时光变得急迫的地方,很难会有人注意它的存在。花期早尽的日子,仍不愿离开,是贪恋足了这里青春蓬勃的朝气,还是吮吸了偶尔散发的迷颓之气?才会将粉红得以延续,变得更加深刻。
在树下,窗边的身影看得真切些了,他低着头,笔在纸上写着,隔着这么远,似乎能听到沙沙的笔声,我和合欢此刻都变成了一名见证者。
稚气未脱的你,背着书包,满怀憧憬从这里经过;孑孑独立的你,插着耳机,迷茫颓废从这里经过;春心漾漾的你,牵着她的手,从这里说好毕业不分手;沉着严峻的你,提着包,时光从这里流走了多少回。
娥皇、女英,寻遍湘江,未见虞舜,二妃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后来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合欢树。融进爱之情的合欢大概是有灵性的,那些从这里走过的青春,带着欣喜、迷茫、感伤的碎绪,合欢一一记下,在夜里叶片合起,慢慢消去所有不为所知的故事。
记得在《仙剑1》中有一集,逍遥走到伤心崖边,“灵儿,你真傻 ,世上哪会有红色的蒲公英? 石头上又怎会长出心愿的花。”这样想着,泪流不止,直到眼中布满血丝,一阵微风拂过,他看见灵儿梦中的红色蒲公英,那是十年前,他们骑着凤凰在天空看到的红色蒲公英!
幼时只觉得是逍遥因伤心过度才会有了眼前的幻景,但现在相信是有的,那红色的蒲公英便是这九月枝头随风而起的合欢花,思绪的纷杂,满天飞舞,带着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