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

文/殷长歌     图/殷长歌

—1—

高三那年,在埋头苦读一年后,我终于考上了北方的大学。就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同时接到了季常的表白。

毕业季,一般都是情侣各奔东西,向青春告别的时候,季常却情深义重的告诉我,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

我承认,当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毕竟一个平时沉默寡言,被女生看一眼都脸红的男生,突然间这么深情款款又浪漫的向你告白,会让人以为他是不是烧坏了脑袋。

从小学三年开始,我就一直跟他同班,直到高三都摆脱不了这个宿命。而我们一直在一起上课、下课,九年的时光,形影不离的我们成了学校的风景,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但只有我知道,我对季常只是那种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感觉。

尽管我生病时他会第一时间买好药送到我家里,下雨时他会第一时间将伞递到我面前,我都理所当然的将这些举动解释为友情,然后再心安理得的享受季常给我的照顾。

我想,对季常来说,我是自私的。但爱情对我而言,其实并不算美好,所以我不想去体会乾坤虽大,唯情不变的感觉。正因为我看过爱得轰轰烈烈,最后还是分道扬镳的例子。比如,我的父母。

年轻的时候,他们一见钟情,爱到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的地步,所以当母亲的父母反对时,母亲竟然以绝食明志,在依然得不到认可后,甚至不惜私奔,逃离了世俗给他们的枷锁,组建起他们的家庭。

但那又怎么样?

曾经爱得多么刻骨铭心,在诞下我两年后,他们就离了婚,然后又各自爱上别人,组建了两个家庭,留下我这个所谓“爱情的结晶”,嘲笑着他们曾经的爱情。

如果不是奶奶抚养我,我想,他们也不敢收留我这个错误融入他们的新家庭,就因为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人生里的刺,但他们拔不掉,也不敢拔。毕竟我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所以他们宁愿承受着无形的痛,选择遗忘性的将我抛弃。

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对于他们,我没有一点印象,没有印象,代表没有感觉,没有感觉,爱恨自是无从提起。

—2—

踏上火车的那天,恰好下着小雨。

南方小镇本就带着一股子安逸的气息,雨落雾起时,更是朦胧得像一幅古画。

我坐在候客厅,看着许多跟我一样即将前往北方求学的学子都有家人伴行,内心莫名的浮现出无法言语的辛酸。周围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父子间不舍的絮叨,有情侣分别时的拥吻,但这都是别人的温暖,与我无关。

对父母来说,我永远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奶奶尽管愿意赋予我亲情,但因为时光的原因,对我的照顾早已是有心无力。而季常,嗯,当他发信息向我表白的时候,我没有回复任何消息,我想,他喜欢了我那么久,在各奔东西的时候,得不到我任何答复,也已经对我死心了吧。

所以,今天的北上,注定是我一个人的旅程。

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回眼一看,季常正站在不远处,焦急的寻视人群,当他看到我后,那种欣喜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收到礼物的孩子,欢喜得全是纯真。

九年来,我第一次觉得季常是这么顺眼,尽管他依旧戴着那副让我一直吐槽的金丝眼镜。但在这一刻,我的感觉正如《挪威的森林》里村上春树写的一样:或许我的心包有一层硬壳,能破壳而入的东西极其有限,所以我才不能对人一往情深。

可就是季常这风尘仆仆的模样,瞬间瓦解了我多年筑起来的墙,就这么住近了我的心里。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里,除了奶奶,还有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在意我。

“终——终于赶到了!”站在我面前,季常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说今天很忙吗?怎么又来了。”我很好的隐藏着心里的小雀跃,嗯,还有一丢丢的感动,用平常的语气对季常说道。

“我——我来,就是想送送你,还——还有,想跟你说——说句话的,我怕不说,就——就没机会了。”季常瞧见我盯着他,脸庞又浮现出了谜一样的红晕,连带着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藏在镜片下的眼睛都开始飘忽不定。

“噢!那天的信息我看到了,你是想说喜欢我是不是?好,我答应你了。”

我的抢白,让季常陡然瞪大眼睛,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我,那种模样,就像他的脑袋明明在高速旋转,就因为我猛地往他脑门赏了一巴掌似的,突然就当机了。

“不——不是,我是想说——”季常惊得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左摇右晃的,像极了抽疯的钟摆。

“嗯,知道了,你不是跟我表白,那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不——不是!你等会,你让我先把脑壳子理清楚了你再说。”季常涨红着脸,急得就像一只看到食物却无法从瓶里掏出来的猴子,就差哭了。

“你是说,咱两,以后算男女朋友了?”平复了内心的激动,季常这才小心翼翼的看着在一旁忍住笑意的我,不确定的问出声。

“开玩笑的!如果三年后,你还觉得你喜欢我,那么我就答应你。”我突然改变主意,拒绝了季常,但却给了他一个期限。

我终究还是害怕踏进爱情的雷区,三年的时光,足以令很多东西变质,人心更是如此。所以,与其说是给季常考虑的三年,不如说是给我一个相信爱情的理由。

就在这时,我坐的火车终于要启程了,听着广播一遍一遍传来的提醒声,我看着季常,道声“再见”,便没有勇气继续面对他,走进了火车。

“戚顾,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已经九年了。我知道,你所要的,很简单,你渴望温暖。你一个人北上,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呢?所以,一起走吧!”季常说着,竟然就在车门关闭的瞬间,踏上了火车。

“疯了你?明天市里的大学就开学了,你上来干什么!?下个站你给我下去!”季常的举动对我来说,可能是因为被我拒绝而产生的冲动,所以我板着脸,露出一副“我生气了”的模样。

“那个——”季常露出了得意的笑,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火车票:“其实刚才我是想告诉你,我偷偷改了志愿,碰巧跟你考了同个学校。所以不用等什么三年了,戚顾同学,大学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我呆呆的看着季常手中的车票,眼泪莫名的掉了下来,我突然疯了一样拍打他的肩膀:“你有病是不是?你明明考得上重点大学,你怎么跟个鼻涕虫似的,我甩都甩不掉你?神经病吧你!”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情深共白头!戚顾,我希望我以后的光阴,都有你共属。所以,做我女朋友好吗?”季常搂着我,用力的将我抱在怀里,瞬息间,将我彻底融化在这种温暖里。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季常身上的气息,笑得惬意欢喜,放下了曾经的怨与恨。

其实,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深情。傻瓜,我喜欢的,只是你给我的相濡以沫罢了。

火车轰鸣,汽笛呼啸,别人随着分别结束相守,而我的温暖,却因为远行,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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