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偕游凡世
数不清的细碎星光汇聚天际便成了天河,润玉牵着乖巧魇兽踏入河中逆流而上,一片熠熠星光约莫刚没到他脚踝处,悄悄流淌无声无息。四下里连平日聒噪的虫儿们都偃旗息鼓会周公去了,静谧一片。
灵犀骑在魇兽背上,顺了顺它白莹莹的毛,有些走神。
“灵犀……”润玉抬起头来,眼中倒映着碎裂的星星,琉璃一样透明,“灵犀可是觉得无趣?”
“啊?”她连连摇头,拍拍座下小魇兽偏过身假意与他道,“不曾,不曾……”
润玉低头看着足下闪烁流动的天河,轻轻对着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倒是润玉考虑不周。”
“哪里哪里!小白龙事无巨细皆为我思量,哪里还有考虑不周之处。”她一派认真。
润玉温和笑笑并不答言,只是牵了魇兽一路逆流而上,行至天河尽头后,跨上岸道:“以此星河为界,上为天,下为地,跨过天河向下便是凡间,凡间世俗百态,样样鲜活,灵犀可愿随润玉一道儿游历?”
“真的?愿意愿意!”她欢天喜地地冲他道。
润玉一个失笑,携了她的手纵身跃下,滚滚红尘扑面而来。
不如我带你去凡间,你我携手凡间,寄情山水,归隐林间,日日琴棋书画诗酒茶,夜夜谈经论道话桑麻。
可好?
瑶仙岛上的伽罗木,一千年叶,一千年开花,此时正是花期。
润玉的宅子恰好选在了四海八荒中央的瑶仙海岛上,但见亭台楼阁掩映在白雪似的伽罗花中,萦绕在一片明山秀水之中,虽不及花界明丽绚烂,不及天界雍容华贵,不及三清神工鬼斧,但亦别有一番趣味在心头,是凡间难得的一块净土。
此来凡间,润玉着了一身便装,蓝衫翩翩,气质高洁,风流倜傥,自有一派魏晋贵公子气度风华。
凡尘不比天界、三清,她的打扮到底有些惹眼,微动灵力,还是白衫清扬,红梅点点合适。
灵犀单手支颐,托着下巴看着他动作如行云流水,素手烹茶。这是润玉第一次亲自烹茶,赠与她。
像他这般的翩翩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自当多与清茶为伴。也不知将来会是哪位仙子得他青睐,与他结为爱侣……
与他在一起,鲜衣怒马仗剑天涯也好,眉目疏黛细雨煎茶也好,又何尝不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呢?
她想。
奉茶后,润玉说道:“此处虽然简陋,但也落得清净,灵犀若不嫌弃,不如就在这里小住几日。”
细呷了一口茶,清冽醇厚,香味弥漫,“好茶!”灵犀放下茶盏,“我倒是觉得小白龙这宅子的位置极佳,我很喜欢,这还是我第二次下凡间,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久到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尊贵之人饮尊贵之茶,尊贵之客奉尊贵之茶,这便是他的待客之道。
这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欢乐;那厢土地仙像得了腥的猫,一路嗅着仙气闯进门来。
上神降临,土地仙自当扫榻相迎。润玉虽为上神,待一个小小的土地仍旧十分客气,他先告罪:“此次借土地仙宝地一用,没有提前知会,还请见谅。”
那土地的眼睛像是贴在她身上似的盯了半晌,原是她鬓上的紫钗歪了半分,润玉心细,伸手替她扶正钗头,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烫人得很。
将紫钗妥帖弄好后,那土地仙总算收了神,作揖躬身恭谨道:“夜神殿下光临敝地,真是叫这方圆千里蓬荜生辉,大放异彩呀,小仙有生之年得以一窥殿下倜傥的风姿,真是三生有幸、福祉无边哪……”
“行了,这位是本神挚交好友,来自三清天,借贵宝地住上几日,还请土地仙多多照拂。”润玉一抬手将她介绍了一番。
那土地仙一番慷慨激昂、洋洋洒洒的开场白被润玉拦腰掐了个断,倒也不恼,机灵转身对她做了个揖,“不知这位仙子如何称呼?”
既是偷摸下凡的,也没知会天帝一声,就不好用真名,她刚想脱口而出的“灵犀”二字在唇边转了个弯儿又回去了。
“叫我紫衡就好。”她笑眯眯地说。
“小仙见过紫衡仙子,”继而豪气万千拍了拍胸脯与润玉保证道:“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造!此处归我管!若是有人想要伤害紫衡仙子分毫,必须先从小仙的尸身上踏过!”
颇感有些头疼的她扯了扯嘴角。
润玉在她身旁轻声道:“这土地飞身成仙之前是个拦路的山匪。”
她了悟地点了点头,难怪话说得这么……这么……气派。
“如此就有劳土地仙了。”润玉满意地朝那小土地客气了一番。
“那个……”小土地一双机灵眼在她和润玉之间一个逡巡,循规蹈矩地端了个严肃面貌与润玉道:“其实,小仙眼神不济得很,夜里就更加不行了,两掌开外便只能约莫瞧个模模糊糊的影儿了,夜神殿下莫要顾虑小仙,随意……随意……小仙这就告退了。”
她瞧着那据说眼神不甚灵光的小土地手脚利落地替他们悉心将门掩上,在茫茫天光中一路奔着,灵巧地绕过假山池塘脚下生风退了去,不免纳闷,随意什么?莫不是在说方才品茶一事?肯定是了,她从善如流对润玉说:“小白龙,我们随意吧。”
润玉啼笑皆非地捏了捏额角。
她来凡间的这几天,润玉日日都陪着她,他夜里当值,白日里除了小睡片刻,都会陪着她下棋,抚琴,谈诗论经,如此高雅的君子之道,君子之好,也只有他才能信手拈来,与他在一起的岁月显得十分美好。
红尘百色,样样鲜妍。
凡间的集市,比之魔界也不遑多让,更多的是热闹和人气。
灵犀正逛得眼花缭乱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两个勾肩搭背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其中那个紫色衣衫的公子,细细一瞧,可不就是被长芳主禁足水镜的葡萄锦觅吗?
“锦觅!”
听到有人唤她,前面的两个人转过头来,果然是锦觅。
锦觅好不容易逃出花界,没想到还能在凡间偶遇故友,十分开心:“灵犀,你怎么也来凡间了?大殿和凤凰有没有来?”
灵犀摇了摇头:“润玉在天界有公务,这会儿不在,至于旭凤嘛……在他的栖梧宫里养伤呢。锦觅,若非知晓旭凤与天后并非一丘之貉,我倒真想劝你离他远点才好。”
“啊?为什么呀?”锦觅惊讶地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我觉得凤凰虽然喜怒无常了点儿,自恋了点儿,嘴巴毒了点儿,其他还好吧。”
灵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你有所不知,天后借旭凤受伤一事来恐吓威胁润玉,她的话明里暗里都在污蔑润玉趁机谋害旭凤,实在是欺人太甚!我气不过,一个没忍住就把他的栖梧宫给掀了。”
锦觅吃惊地捂着嘴:“天呐,可……可凤凰受伤是因为我呀,那大殿岂不是代我受过?凤凰呢?凤凰就没向天后解释吗?”
灵犀摇摇头:“天后蓄意栽赃,又岂会听旭凤解释。锦觅,若非旭凤护着你,依着天后和穗禾的性子,你这会儿早就被扒了皮了,总之,天后绝非善类,你要多加小心。”
锦觅捂着脸急得团团转:“完了完了,天后和穗禾可都是鸟啊,她们最爱吃我这种水灵灵的果子了。”
“啧啧啧,这位美人,难道就是威震九重天单挑穷奇的灵犀仙子?”站在锦觅身旁一脸看好戏模样的绿衣男子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美人竟然掀了火神旭凤的栖梧宫,厉害厉害,小生我佩服佩服。”
灵犀狐疑地看着他,彦佑一拍脑门,躬身行礼:“瞧我这记性,在下彦佑,原是天上十二生肖里的蛇仙,美人你好。”
“彦佑是我的好朋友。”锦觅在一旁补充道。
彦佑爽朗一笑:“美人是锦觅的好朋友,我也是锦觅的好朋友,大家都是好朋友,好朋友。”
“各位有所不知,下酒菜中的极品就是鸭子,眯上一口小黄酒,嚼上两口桂花鸭,人生足矣,足矣。”土地仙赤红了张脸,大着舌头,一手揽了酒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诚恳说道:“不过若说起这杯中之物啊,人世间那点小酒和彦佑君这仙家秘酿一比,那就是,那就是那什么来着,哦,就是兑了水的猫尿,完全端不上台面!”刚说完就醉倒了。
“从来富贵入凡尘,醉生梦死谁得意。人生四大乐事,无非就是‘吃、喝、玩、乐’,你们若是不体验一下,那可真是白来一遭。”彦佑捏着酒杯摇头晃脑。
锦觅与灵犀面面相觑,锦觅不解地谦虚请教:“扑哧君,你刚才说到‘吃、喝、玩、乐’,先不说这吃与喝,玩跟乐有什么稀奇的呀?锦觅初来乍到,还需要扑哧君多多指点啦。”
“嘿嘿!”彦佑暧昧一笑,“我告诉你们呀,这天上什么都好,就是太寡淡清冷了,不好玩,阳春白雪自然是好,可是,又怎比得上这世俗的乐子来得痛快直接呢?本君,这就带你们找乐子去。”
彦佑趁着酒劲带着她们七弯八拐绕到了一个小铺跟前,锦觅当即十分嫌弃:“这不就是普通的布匹小店吗?”
彦佑轻声道:“进去就知道啦,走。”
入得店后,彦佑开口冲掌柜问道:“老板,有没有新鲜的鱼儿卖呀?”
那掌柜被一口酒气熏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说:“三位客官,且随我来。”
进了这小店后院又下了几层阶梯,入了个地下室,方才发现别有洞天,这地下室灯火通明,齐齐摆了不下二十张四方桌子,每张桌子上坐了四个人,面前码着一溜儿豆腐块般的牌子作冥思苦想状,边上三三两两观战之人。
灵犀四下望去,到处人声鼎沸,乌烟瘴气,她紧蹙双眉,这地方空气污浊,她不喜欢。
“要赌钱,筹码大、高手多,就要找对地方,到地下赌肆才尽兴。”彦佑在她们耳旁道,之后向那掌柜要了副麻将,就是那豆腐牌,将规则大致与她们顺了一遍后,便拉了 锦觅凑上一桌正式开局。
灵犀在一旁拒绝了彦佑的邀约,走出门外等候他们。
两个时辰后,锦觅俩人被赌肆的掌柜轰回了大街上。“这位公子,我们可是小本买卖,架不住您这样的高人折腾,我求您别砸场子了,我谢谢您了。”末了,那掌柜还朝锦觅拜了三拜。
锦觅嚷着麻将这个东西,无趣得紧,所谓对垒要有输有赢才好玩嘛,她场场都胡,除了赢些沉甸甸的黄白之物,一点意思也没有,不好玩,不好玩,走吧。
彦佑手上掂量着锦觅赢来的黄白之物,拦住意兴阑珊走在前头的锦觅灵犀:“别走啊,我带你们去更好玩的地方。”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
灵犀特意换了男子装扮,手中一柄折扇跟着彦佑去了唤作‘万春楼’的地方,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子骇人的脂粉味直冲鼻尖,灵犀熏得忙拿扇子格挡,一个个上了年岁抹得花红柳绿的女子已然一手一个挽住了她和锦觅,“瞧瞧两位俊俏的公子,快请进,请进,你们可有相熟的姑娘?”
彦佑拿着锦觅赢来的钱,豪气干云:“把你们这儿的头牌给我叫上来。”
老鸨盯着彦佑手中的钱袋,眼睛都看直了,挥着帕子大喊一声:“牡丹,桃花,接客啦!”
“牡丹?长芳主来了!”锦觅吓得眼睛都瞪圆了,夺门而出,一路狂奔,边跑边喊:“长芳主来了!长芳主来了!”
“锦觅!锦觅!等等我。”灵犀立刻追了上去。
好容易追上锦觅,她才喘着气停了下来:“锦觅,我看万春楼那些姑娘,都还没有你好看,这天色已晚,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锦觅刚刚被吓坏了,也想去压压惊,点头如捣蒜。
彦佑在一旁笑得四仰八叉的,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道:“我一时疏忽,我竟然忘了你们是女的,该罚该罚, 我再带你们去个地方。”
嘿,这女人对女人不感兴趣,他就不信女人对男人还能不感兴趣。
彦佑不由分说领了她们踏进了个叫做“南楼小馆”的地方,门口小园栽菊种桃,尚且雅致,越往里走越觉得有些不对,灵犀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这一回,彦佑带她们来的是梨园。
三尺红台,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三尺白绫若赐我,可愿葬我于君侧?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声音的悠扬,昆曲的婉转,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
灵犀眼神晶亮,痴痴地听着戏台上的角儿唱着。
彦佑得意地介绍:“这出戏叫《长生殿》,讲的是明皇和贵妃之间的故事。”
“明皇和贵妃么……”灵犀在椅子上坐下,回忆着这段历史低吟道:“不忍别离却惹别离,不愿相思却害相思。但求长生,何谓长生?”
彦佑一看,这还真有正儿八经来看戏的,无趣的很。彦佑甚是豪迈地掷了几个黄澄澄的东西,一左一右两个衣着花哨的白嫩男子向她们偎来,她这下才觉察出这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
放眼望去,这南楼小馆中两两相抱相拥的无不是男子与男子。
这哪里是正经听戏的地方,分明是个断袖集中处。
那小倌近一尺,她就离一丈,实在避不开忙起身拒绝:“你……你别过来啊,我只是来听戏的而已。”
那小倌掩袖轻笑:“公子,来这儿的哪个不是听戏的?奴家我陪公子听戏,可好?”说着,就要来扯她的衣角。
灵犀忍不住撇过头去深吸一口气。
眼看着那个小倌就要靠过来,她洁身自好,指尖轻点,他就被定在原地不动了。
灵犀小心翼翼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角,离他远一些继续听戏。
彦佑撇了撇嘴:“你这神仙当得真没意思,来戏园就只为了听戏,女子你不喜欢,男子你也不喜欢吗?”
灵犀摇了摇头:“男女授受不亲是常理,更何况我作为修道之人,是男是女于我而言并无不同。”
锦觅取了面前案几上一双筷子,将右手边攀着她臂膀的小倌下巴轻轻一抬,扯了个笑颜,岂知身旁小倌弱弱一抬头,眼光却直愣愣往她身后撇了去,且羡且慕且惊且艳。
“锦觅?!”
锦觅一回头,但见旭凤站在门口,玄衣墨发,面上表情阴沉沉的,很是奥妙。
锦觅放开那男子,见到是他,十分高兴:“凤凰,你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也是来找乐子的?”
“找什么乐子?!”旭凤水波不兴将锦觅的话重复一遍,一股小凉风飕飕刮过她的后颈,“我是来找你的!”
彦佑一副心虚的表情。
大厅中一干凡人不知中了什么邪术,个个目瞪口呆望着旭凤,吸了口唾沫道:“极品,极品,真的是惊为天人啊!”
旭凤双目阴沉地盯着正要上前的小倌,胸中怒气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一挥袖将人掀翻在地,那些小馆吓得一跃而起,大叫着‘妖怪’纷纷逃离。
彦佑本事不到家,嘴倒是不饶人:“火神殿下是不是又要欺负锦觅呀?”
旭凤心慕锦觅,见到她和其他男子举止亲密,已是妒火中烧,听到彦佑此言,毫不客气道:“本神记得,她已不再欠你灵力。我也记得和你说过,若你胆敢把手伸向栖梧宫,我绝不会饶你!”
旭凤话音刚落,戏园里又传来润玉不怒自威的声音:“灵犀仙子是本神的座上贵宾,彦佑,你做惯了梁上君子,怎么,这回连润玉的贵宾都窃走了,你让本神情何以堪呢?”
不曾想连润玉也来了,一见到润玉,灵犀的心情也轻快起来,她上前迎接润玉:“你怎么来了?彦佑说要带我们领略一番人间的乐趣,不过很是无聊,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大家先回你的宅子再说?”
润玉对她笑得温柔:“好,听你的。”分给彦佑的余光里,却泛着冷光。
彦佑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但他临死前还想挣扎一下:“不知道是我彦佑的面子大,还是这颗小葡萄和这位仙子的面子大,今日得见火神、夜神,两位上神聚首,不知道夜神今天来是唱哪一出啊?群英会呀还是将相和啊?”
润玉不接他的话,只是对旭凤道:“旭凤,你先带灵犀仙子和锦觅仙子先走,我和彦佑君有话,要好好聊一聊。”
这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灵犀心知润玉做事自有分寸,只是对于彦佑表示爱莫能助,跟着旭凤一起走了。还未行至目的地,润玉就绑了彦佑姗姗碎步,翩跹而来。
旭凤挑眉眯眼,对彦佑将锦觅从水镜带走一事十分恼怒,又言说自己替彦佑背了黑锅,花界长芳主误以为是他劫持了锦觅,大闹栖梧宫。若彦佑真心帮他看护锦觅也算是帮了他的大忙,谁能料到,彦佑照拂友人,竟照拂到烟花之地了。
一听到烟花之地,润玉的脸立马就黑了。
灵犀忙摆手澄清:“我没让人近身,只听了一出戏而已。”
锦觅听闻长芳主又在寻她,担心旭凤将她供出来,热络上前插话:“大家聊了这么久,是不是口渴了?我听闻啊,这人间四大乐事是吃、喝、玩、乐,如果大家口渴的话,我酿了一些桂花酒,不如请大家去尝一尝啊。”
彦佑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唾沫,这下完了,他这条英明神武的蛇怎么就交了锦觅这个笨朋友啊!
“吃、喝、玩、乐!”旭凤咬牙切齿,“哪个教你的!”
锦觅欢快地指向彦佑。
润玉笑了笑:“彦佑也是这般教灵犀的吗?”
“这……”灵犀撇撇忙给她递眼色的彦佑,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彦佑你可莫要怪我,正视润玉说道:“自然是教了的。”
噼啪,润玉眼中小火苗子一闪。
今日的月亮长得十分白胖圆满,照得一方庭院中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十分圆满,灵犀、润玉、锦觅、旭凤四人坐在八仙桌前对饮,气氛十分和谐圆满。
除却犯了错的彦佑被润玉用捆仙绳绑了倒挂在树上,时不时挣扎两下活像砧板上的鱼,貌似不太圆满的样子。
“小仙向两位殿下负荆请罪来了!”土地仙来得倒挺快,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何罪之有啊?”润玉和风细雨、循循善诱。
“小仙有罪,小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那杯中之物,让彦佑君将两位仙子给带走了!”土地仙将自己数落得十分利落诚恳。
旭凤晃了晃杯中的桂花酒,轻轻抿上一口,悠悠道:“大殿,听说离此处千里之外有座寨子,里面住着一窝山匪,下来一趟不容易不如我们替天行道顺手给他端了?”
“别别别!”土地仙挥泪,“那寨子里的一干小匪是小仙凡俗兄弟的曾孙的子弟的第三十六代子嗣,还望两位殿下高抬贵手啊!”
正是皇帝也有两门穷亲戚,神仙亦有三门凡俗亲。
“那从明日起,你就去老君的丹房做个起炉烧火的仙侍吧。”
土地仙哭丧个脸:“火神殿下, 那老君的丹房蒸笼一般,小仙怕热,怕是到时丹丸没熟,小仙倒是被蒸熟啦。能不能换个惩戒?”
事实证明,与旭凤讨价还价实在不明智,但见旭凤略一沉吟:“换一个?好啊,那魔界卞城王府还有一个捉魂的缺,不如你先去顶个几年?”
“谢谢火神殿下恩典,小仙情愿甘愿以及自愿,还是去老君的丹房烧火。”土地仙抹了把辛酸泪,被润玉屏退了去。
月黑风高夜,灌醉了才好行事。
锦觅在彦佑的授意下,意图将在场众人都灌醉了好救下彦佑。
“我也错了!我也错了!”
“你又错在何处啊?”润玉对彦佑笑了笑,再温和不过。
“小仙千错万错,实在不该教她们赌钱!”彦佑抖了抖。
旭凤眼风斜斜扫了彦佑一把:“本神孤陋寡闻,听说有个什么‘人生四大乐事’,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呀。”
彦佑郑重道:“小仙是白日里喝酒喝傻了,人生四大乐事是琴棋书画呀!”末了还呵呵干笑两声,“口误,纯属口误!”彦佑心中苦哈哈,两位上神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放他一马啊!
灵犀掩唇一笑,这个彦佑,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的本事倒是一绝。
旭凤伸了手探过锦觅的印堂,“还好仙根尚稳,没被那浊气给染了。”
“锦觅,你这酒酿得还真不错。”灵犀细细品了品手中桂花酿,赞道。
“真的吗?如果灵犀喜欢的话,我就将酿酒的秘诀传授给你吧。”锦觅客气地说。
“我呢,只喜欢喝酒,酿酒这么麻烦的事还是交给你吧。”她摆摆手拒绝,随之痛快地饮下一大口。
“来了来了!”锦觅又端出四五瓶桂花酿,放在桌子上,笑说:“今日让我们一醉方休!”
“我看我还是去熬些醒酒汤备着吧。”润玉琢磨着这酒的后劲大,他又劝不住灵犀,熬些醒酒汤,以备不时之需。说完他没喝几口就先离开了。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三人你一杯我一杯,酒水不断,锦觅殷勤地替大家斟酒,灵犀在一旁自斟自酌,就这般约莫喝了五坛子下去。
等润玉回来的时候,灵犀已经喝得醉眼朦胧了,桌前早没了锦觅和旭凤的身影,听见声响,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一般。润玉忍不住快走几步,赶到了灵犀的身边,看着她支撑不住的模样,伸出手来扶了她一把。
然而没有想到,灵犀的身子无力的很,她直接就扑进了润玉的怀里,润玉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为了不让灵犀的身子滑倒,润玉只能无措的伸出手来抱住她。可是这样一来,那柔嫩的肌肤和曼妙的曲线,润玉再次毫无阻隔的感受到了。
润玉注视着灵犀酡红诱人的粉嫩小脸,他一向温润的眸子暗沉了下来,更是激烈的翻滚着种种情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然而最终润玉却只是极为克制的将灵犀小心地扶了起来,和他的身子稍稍拉开距离。
然而一离开他的身子,一直醉得仿佛不省人事的灵犀却是不安分闹腾了起来。她泛着水雾波光粼粼的眸子就那么瞅着润玉轻轻一掀,嫣红的粉嫩唇瓣也微微嘟起,撒娇的朝着润玉不满道:“锦觅,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酒呢?我还要喝!”那微微的抱怨和撒娇更是撩拨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润玉不敢再看下去了,他担心自己抵抗不了,无法克制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然而灵犀确是不依不饶,一只小手抓着他胸口的衣衫,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地挥动着,这倒是显出一种别样的纯真可爱来,让润玉的心间软了软,他几乎是轻哄着对灵犀说道:“阿犀……你醉了……”
润玉忍不住轻轻包裹住灵犀的小手,那柔弱无骨的仿佛融化在他手心里的感觉,让润玉的心间一滞,一颗心更是仿佛一汪春水一般融化了。但是润玉定定神,从那种让他沉迷的触感里清醒过来,一手将灵犀的手放下来,一手轻轻的拢好他的衣衫。
灵犀还伏在他胸膛上,歪着头对他甜甜一笑,伸出指尖反复描摹他的面庞:“你长得……可真好看……”
温热的指尖从上往下一直划过润玉的唇瓣,带起一阵阵电流般的颤栗,他的心中像揣了一只兔子,一直“砰砰”跳个不停。
她傻傻地盯着他,突然笨拙地踮起脚尖亲了上去,润玉并没有反抗,只是一动不动,脸上不知是呆滞还是惊愕的表情。她浅浅地吻着他,轻轻地吻着他的唇,然后,更深入地探索。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得很近,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精致的眉眼,闻到她身上清幽的冷香,呼吸变得灼热,微热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温柔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让他情不自禁颤了一下。
润玉看她的眼神多了很多微妙的情绪,喉结上下滚动,艰难的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原本按耐着的情意通通从声音中展露无遗,喑哑了几分嗓音:“阿犀……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甜的……”她砸吧了几下嘴,努力睁开迷蒙水润的双眼,看清眼前朦朦胧胧的人影,“是……是……小白龙……”
看着她的眼里雾蒙蒙水灵灵的,脸上泛着红晕,嘴唇微微张着,露出鲜嫩水润的舌尖,清艳夹杂着妩媚,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考验着他仅存的理智,他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情不自禁低头含住她的唇瓣,继而温柔地绕住她的舌尖,她轻颤着承受他的爱意,睫毛已不自觉的润湿…………
最终,灵犀趴在他的肩头,醉倒了。润玉无奈地看着身侧灵犀的睡颜,眸光温柔,打横将她抱起回了房间,轻轻地将她放在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他去打了些水来,拧干水帮她擦拭脸颊。
看着她呼吸渐渐平稳,安静的样子,润玉愣愣地看着她,突然觉得满足,似乎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正是他从前一直向往却不敢想的生活。
有那么一个人,心里有他,善待他,为他着想,为他思量,他也想回报同样的爱和付出。
好一会儿,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灵犀的额头,俯身落下一个轻如蝉翼的吻,低声说:“好梦……”
润玉刚想离开,灵犀似有所感,猛地一把拉住他抽离的手,睡得不安稳起来。
润玉吓了一跳,透过窗边细碎的月光,他看到灵犀黛眉紧紧拧成一个结,额头冒着虚汗,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一副十分痛苦的神色摆动着头。
他凑近灵犀,听到她说着:“不要……不要走……不要!”
润玉的心骤然收紧,他看灵犀额头有汗,正想为她擦过,她的手陡然收紧,死死握紧他的手,晶莹的泪珠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枕边,直直砸到他心口。
润玉怜惜地帮她擦掉眼泪,指腹被灼烫,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对不起……”
吐词清晰,润玉眉头蹙起来。
她的语气里,带着悲切,仿佛还带着绝望又带着恳求,各种复杂的情感,润玉无法分辨,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她希望谁别走呢?
他回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不走!”
像是听到了他的保证,她的眉头渐渐舒展,手上的力度弱了几分,不久后传来一阵清浅规律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