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B 糟糕的战术(前)

黑潮主灯塔最下层的图书馆里,捷报一份一份的传来,不论是快马信差,还是內城灯塔上观测站的无线电报,每一份消息都让观閲着桌上主城防御决心图的人內心着实佩服。整个大厅里都在窃窃私语,似乎都在討论着刚刚一个小时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在宽阔的书架后面,一名信差靠在书架上,和梁凌正在聊着什么。

“破袭队与暗杀队都没有发现这个人。”

信差的面前,梁凌双手捧着四五份从塔顶上发来的敌方部署报告,几乎没有时间注意麵前的信差的表情:

“不可能没有这个人。”

梁凌扫了一眼最后一份报告后,又將第一份从最下面抽了出来,再次审閲起来,这种凝重严肃的神情一直从整场战役开始持续到现在,並没有隨着战势的变化而改变。那信差也察觉到了梁凌並不怎么开心,但是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她解释:

“夫人,所有你叫他们注意的地方,敌方参谋部,还有后勤,军营,整个暗杀队至少已经杀穿了三四次了,每个人他们都是看著脸杀的,可是……可是,真没有这个叫司马的。”

“难道暗杀队就没有遇到明显的抵抗吗?”

“没有,夫人,没有,严城主部署的敌后突袭相当成功,破袭队一个人都没有损失。”

听到这句话后,梁凌面色愈发的凝重起来,这让面前的信差非常的不理解:

“那个……夫人,这个人要是这么重要,为什么你不打电话联繫,非要在这里找到他?”

没有任何回答,梁凌將五份按五分钟更新的报告铺在地上,眉头紧锁。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信差退后一步,确信这个人可能是城主夫人重要的朋友,转而有些瞧不起面前这个疑神疑鬼的女人了。

“竟然动用这么多特勤人员去找她的朋友,还不让城主知道,怕是緋闻男友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並没有说话,背后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將一份报告递给了蹲在地上的梁凌:

“00:43分的部署报告。”

梁凌接过手去后,仅仅扫了一眼,便没有继续看下去。这让面前的信差愈发的不能理解了,明明节节胜利,这人到底是为什么如此不满意?看著梁凌面色不悦的走向柚木桌,那信差扫视了地上散落一地的报告,只好做个好人,帮梁凌收拾起了残局。

柚木桌那里,两名军官正在窃窃私语,突然梁凌的切入让他们赶紧让开了路,顺便有了几个寒暄:

“恕我冒昧,梁主管,我一直以为令夫只不过是一个阔少,但今天,他这蓄谋已久的连环计,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另一位军官捧着地图,笑着接过话来:

“可不是,之前的只身闯敌阵,之后的虚实调兵出城,后面又是纵火瓮城之计,还有贯穿其中的流言与遗財攻心战,传送门苦肉计,用军乐队把敌人嚇得鬼哭狼嚎,十分之一的兵力將对面打的晕头转向,现在又做出了精妙的围歼之势,敌人左冲右突都无法突破,我实在是不敢想象后面他能再用出什么计谋了,实在是太厉害了!”

“是呀,最佩服他的是,严城主竟然都没有指挥,早早的部署好了这一切,自己却一直不知去向,不是在敌营,就是在前线,这人难道是天才吗?”

两个人一言一语,如传球倒脚一般在梁凌的耳边不断的讚美着自己的丈夫。而自己却死死的盯着桌面上那张最大的地图,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

“有白磷弹用吗?”

两名围在梁凌身边的军官显然没有意识到中间这位文弱女子的低语,只知道她用发言成功的“断球”了:

“梁主管刚刚有什么指示吗?”

梁凌双手拄着桌子慢慢昂起头来,鋭利的眼神让四周还在低语的参谋与军官们忽的沉默了下来,全部望向了梁凌这边:

“听著,从下一秒开始,黑潮的所有部队指挥,都由我来负责。”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梁凌发布了第一条命令:

“联络部,立刻向外海舰队发送无线电,全舰,白磷弹,炮击外城区敌方合围地点。”

当吐出“白磷弹”三个字的时候,四周爆发出了一阵惊呼。身边的军官嚇得一个激灵,赶紧打断了梁凌:

“梁梁梁……梁主管……白白白磷弹……那个……舰队现在被严城主调去攻击浅水湾了……”

“败事有余。”梁凌狠狠的吐出了几个字,惹来无数异样的眼神,若不是照顾着梁凌的身份,估计所有人都觉得面前这个严林的妻子已经疯了。之后,大家又不得不顾及到她的身份,再次收敛起自己的怀疑目光。

“梁主管,那个……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白磷弹这种东西你可能不是很清楚……”

梁凌不容置喙的盯了旁边这个人一眼:

“现在,我要求迅速击溃敌方有生力量……”

“舰队回来后,我要立刻看到白磷弹……”

“在那之前……”

她单手拍在桌面的地图上。

“……就由我来会一会我的老朋友。”


3B 糟糕的战术(前)


纬三路出口,执勤岗边,一个带著白布头罩的人慢慢悠悠的晃出了內城出口,消失在了探照灯的光幕下。

走在满目疮痍,死尸遍地,空无一人的纬三路上,严林的心情非常不错,哪怕是眼睁睁看著自己的外城区被烧成了稀巴烂。

“把我的城弄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够意思。”

他也许还记得,其实是自己下命令烧的。

“以后,要找他们赔钱,才是呀。”

听著远处的枪声此起彼伏,严林已经迫不及待去前线督战了。

“呆在本阵,不是我的风格,游戏就要玩的个尽兴,你开心,我开心,大家都开心。”

四周的地面上,尸体散落在细煤渣铺设成的硬化路面上,街道的两旁到处可以看见着火的店面与建筑,城墙外惊人的火光从內城墙的外壁反射到这条街上来,使得这里即使不用点上灯也亮如白昼。遥望着远处亮光的方向,火光正逐渐顺着海风吹向合围的中心。

“要不了多久,就都结束了。”

一脚踩在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上,將鞋底上的臟跡擦乾净,严林解下了头罩,感受着远方的逼人热浪:

“哎呀妈呀,热死我啦,前面还在作战的兄弟们可够拼的。”

继续朝前走了一段路,严林终于看到了他喜欢看见的东西,他靠在一处街角,看著几个联合军的流兵失魂落魄的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窜,他们看到了严林站在街角,便朝着他大喊:

“喂,喂!那边也有敌人吗?”

严林儘力憋住自己的笑意,不想让面前那些被烟熏得乌黑的人更加难受:

“吶,这边虽然不是主战场,可是这边路还算宽阔,会有骑兵来的噢。”

这话如同催命符一般,马嘶与踢踏声直冲这里而来。

“猎骑兵,黑潮猎骑兵!”

隨后,他们在猎骑兵的追赶下,再次四散而逃。其中的一个人直接从严林的身边飞奔而过,丧家犬一样的冲向严林身后的街巷里寻找掩蔽的地方。严林砸了砸嘴,仔细品味着那个人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那种表情,这感觉让他非常的舒服。猎骑兵队看了一眼街角那个熟悉的身影,马上敬了一个军礼,隨后快马飞奔,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马蹄声愈行愈远,整条街道再次只剩下火焰灼烧木头产生的吱吱响声,这声音更凸显了死亡的寂静。看了看前方好像並不是他想去的主战区,严林乾脆隨性换了个方向,朝着经字路上走去。

路上的流兵愈发的多了起来,都是被之前的几波进攻冲散了的联合军士兵,他们的制服不管是什么顏色,都被黑烟熏成了灰黑,甚是滑稽。与之前的人一样,他们漫无目的的在破碎的街道上拎着根本不可能带回去的大包小囊,已经毫无战斗意志可言。

“滋滋——家里的蟑螂真多,清洁工作要弄好久。”

严林走过这些人身边,打量着他们身上的包裹,还朝着其中一个人攀谈起来:

“喂,你今天收获多吗?”

那人困惑的看著面前这个穿著布衫,背拖罩帽的奇怪人物,连眼神都没对上,转身离去了,惹得严林斜眼看天,自討没趣。

忽的,奇怪的金属声传到严林的耳边,那声音似乎像是金属被掰断的声音,清脆异常。

“嗯,什么情况?”

好奇心驱使着严林停下脚步,在他的面前,一个流兵背着长枪,低着脑袋,玩弄着手上的金属片。

“啪嚓。”

又一声清脆的声响,两个小金属片从他的手边滑落,那人隨后从荷包里又拿出了一个铁片,放在手里拿捏了起来。

“啪嚓。”

玩了不到一会,拇指与十指一捏,地上就又多了两个碎片。

“啪嚓。”

又捏断了一个。

“啪嚓。”

严林看著这个人低着头慢慢朝着自己走过来,忽的好像对他手上的东西有了一点印象。

“啪嚓。”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铁片被他捏断了,严林看著这流兵朝着他慢慢走了过来,身上披着的破布隨着远处的烈风飞荡。他走到严林面前,慢慢摘下了面前的口罩,两只手指夹起了一个铁片,伸到严林面前:

“你们,搞得,蛮专业的嘛。”

那铁片不是別的,正是黑潮的士兵牌。那人手指一用力,那个士兵牌中间的销毁缝再次被掰断,露出了司马诡异的笑容。

看著这个新熟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身后除了步枪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如次口径榴弹一般的东西,严林立刻还以微笑:

“杀了我手下不少人呢。”

“嗯。”司马並过身来,“不算太多,就几个人而已。”

严林眼皮不自然的跳了一下,而嘴上却笑得更开心了:

“我,鳄鱼告诉你的?”

“是的。”

两个人非常简短的对话,在这一圈流兵的扫荡中,显得分外奇怪。

“想现在加入我吗?”

“你太幽默了。”

气氛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那,你是来杀了我的?”

“差不多吧。”

司马想了一下,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大把士兵牌:

“严林,你也有带这个东西吗?”

水银泻地一般,一大把士兵牌砸落在严林的脚面上。严林明知是挑衅,但是还是报以最后的微笑:

“那,咱们把事情说简单点。”

严林荷包一拉,双手一摊,“你看见了,我没带火器,所以,如果你是过来找我单挑的话,要不你也把你背上的武器放一边,咱们公平的来一局,你看如何?”

槓桿步枪和背后的自製榴弹被一把扔到了严林身后的店面的橱窗里。

“行。”

司马双指一併,指向严林面门:

“来吧,你先。”



注释:

白磷弹——白磷弹是一种利用白磷在空气中自燃原理製造的燃烧弹,白磷弹除了会产生浓重的强烈刺激性白色烟雾外,其可以对人体产生骇人听闻的致命高温灼伤,给伤者带来强烈的肉体和精神痛苦,是极为不人道的武器,也是国际上强烈限制使用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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