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作家而言,我大概只能称之为一个写字的,即疏于对生活的观察,也没相对作家而言,我大概只能称之为一个写字的,即疏于对生活的观察,也没有恒心坚持,每天爬起来敲点东西就要了老命似得。但是作为一只偶尔会思考的芦苇,面对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总会有些天长日久凝固下来的习惯,或者说某种将自我与他人区分开来的仪式化的东西。
因此起名技术烂成狗,不开心就突然停笔都不是问题,它并不妨碍我每次打开文档选择五号华文楷体和标题1的心,发自内心地说,世界上简直没有比它们更加完美好看的字体和标题了。现在这项习惯即将被我文章的主角继承,如你所见,他叫郝先生,男,和我一样写字的家伙,当然你也可以叫他作家,因为郝先生有猫还有酒,即使这人只会为三流杂志写写风花雪月的小故事,但一个写字的一旦拥有了猫,总归与普通写字会有些差别,这差别不比黄色香蕉和带斑点香蕉来的小。如果不满意?那就别太较真,将它看做文章设定好了,毕竟连主角名字也不过是随意定下来的。
故事开始前先介绍郝先生是什么人,郝先生是个宅男,加个形容词是“不爱运动的宅男”,延伸意义是除了采风活动他讨厌一切社交,尤其诸如此类炫耀远大于叙旧的人类交际活动,譬如同学会。
同学会,又叫同学聚会,是过去与现在的同学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日子。如果前面加了十周年、二十周年的前缀,那么同学聚会就成了过去同学间的聚会。诶哟你说的不是废话吗?郝先生摇摇头,听我说,同学聚会四个大字可是很纯洁的,纯洁的非常有层次。开始那段时期味道最好,放置或冷藏一下,中间滋味独特,时间太长,就像闷热天里的馊蛋糕,变味了。
“你在吃馊蛋糕啊?郝先生”
郝先生笑眯眯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说呢?尽管蛋糕会有整个馊掉的可能,但是幸运地话还是能保留几颗滋味甜甜的樱桃,那樱桃虽然已经不复饱满多汁的青春,但经时光雕琢得皱缩表皮下仍有刺痛舌尖的甜美,那叫“女人味”,不是小孩子家家能领会的东西。
我闻言顺着郝先生目光看去,点点头,一个漂亮女人,原来思春了。又回头看看郝先生陷入脑内世界的蠢脸,忍不住摇了摇头。
KTV里闪烁的光球万年如一日俗套,五颜六色的彩光打在地板和墙壁上,按照某种规律晃动着。音乐声让人烦躁,无论是过于大的音量还是超越人类想象力的跑调都不是像郝先生这样斯文正派的伪君子可以忍受的东西,即使是为了它家猫口中所说的“愚蠢的两脚兽为了挣朕的口粮不得不观察更加愚蠢的两脚兽获得素材。”,郝先生也不会委屈自己呆在一个能将人灵魂和智商反复杀来死去的“人间地狱”,可谁让地狱里盛开着百合花,百合花下便成了另一种风流。
郝先生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女人身上移开,低下头看自己突出的小肚子,峰峦起伏下是堆褶的衬衫,两腿之间的沙发面上有极其诡异不详的污渍。虽然联想点略微奇怪,但郝先生还是想起了自己年少无知中二阶段给校花情书里写过的一段话,“当我喜欢你,我的眼里映满了星星。”
别说话有多酸,恋爱中的男人哪个不幼稚,我要不是怕自己的眼睛射出彗星砸死她,怎么舍得不去看她的脸。郝先生得意扬扬的表情让人很想踹一脚,但是作为读者的你,还是不要跟一个怂货计较了。
从小到大热爱文学的郝先生读过也创作过无数次一见钟情,但是现实生活里遇到还是第一次。他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另一方面天性中隐藏的浪漫与轻狂让这件事显得是如此顺其自然。这个30多岁却依然保持着孩子气的男人,在短短几分钟里,甚至已经考虑到了婚姻和育儿方面的长远计划,虽然他本人对叫做小孩子的外星生物没有一丝好感,对传播自己糟糕基因的事情也深恶痛绝。可一旦婴孩的模样转化成一个皮肤黑黑、眼睛大大、还有一口小白牙的,像对面女人一样漂亮的小姑娘,那外星生物也会进化为长翅膀的小天使吧。
“啊啊啊我真是没救了”郝先生捂住脸把上身埋进膝盖,如同女高中生般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短促喜悦的尖叫,幸好KTV里声音够大,没有让他当众丢脸。
包厢变得更加吵闹了,大概是放了舞曲的缘故,形形色色的男女在上面扭动着身体,高跟鞋和皮鞋把台子踹得“梆梆梆”响,还有一些人累了坐在沙发上喝饮料,彼此大声聊着天,郝先生的意中人也坐在那里,被几个女人围在中间似乎热切讨论着什么。
“谈什么呢?”发挥百分之二百的听力,郝先生隐约听到“职业、心理医师、工作”几个词。“原来她是心理医生啊,我们连职业都这么相配,一个听故事,一个写故事。”其实就算女人是个杀猪的,郝先生大概也能扭曲成“亲爱的,你杀猪,我为你写一本杀猪史吧”这样我们天生一对的鬼话,但是此类话说说就好,身为作者若被笔下角色记恨上那可真是糟糕之极呢,瞧瞧,刚说你一句坏话,你就给我罢工。
郝先生眼中浓郁的鄙视都可以凝固成结界了,“你知道写手界十大金句顶头的一句话不?”
“哈?”
“信老母猪也不能信作者的鬼话,一切都是卡文的借口。”
我擦擦汗,觉得此刻郝先生的表情真与它家那只没事吐槽新闻联播的死肥猫特别相像,一个字,贱。至于猫为什么会说话?作者和角色都能打破次元壁了,这世界还有什么可以惊讶的。
郝先生又开始叹气了,我觉得他上辈子大概是只叹气精。
“靠你果然没用,方法还是得我自己想?”郝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好像那一刻我成了他笔下某个不成器的角色,其实算时间我俩彼此相处也有许多日子了,我又怎么不明白他心理想得是什么呢?
上次为了追女教师他跑人家大学装大学生,上上次装溺水想引起女救生员注意差点真淹死,再上上上次喜欢上一个女司机天天软件滴个不停,支出超标不得不吃了一个月泡面。这次啊,我估计———
“我要装成精神病”
“得嘞,我就知道”
我知道你又觉得我痴心妄想,但是什么都说想想却不去试试的话,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就算我没追到李老师、张救生员和王司机,但我听了一学期有机化学、会了狗刨,还瘦了10斤。任何事情都是有所失有所得的,我去了精神病院体验生活也不代表我会变成疯子,甚至我还可以凭此写本小说,把下半年的生活费挣出来。
虽然想说自己很感动,但是我的良心貌似哭着拉小手不允许我做背弃她的事。而且比起这个,郝先生,你的意中人已经准备离开了。
“诶,秀屿,要走吗?不多玩一会啊”
“真不好意思,今天孩子住校回来,我得多陪陪她。还有楠楠啊,你不是在保险公司工作嘛,我有个朋友要给他父母投保,想找人咨询一下。”
“行,你到时候让他加我微信”
音乐声更加大了,五颜六色的彩光明亮得能把人眼睛晃瞎,极短又极漫长的时间里,郝先生感觉自己的手脚重新变得瘦小孱弱,桌椅和黑板开始巨大化,成为另一种丛林。过去时光里,一切都天翻地覆,唯有校花的头发依旧油黑发亮,还记得那时他坐在她的后排,每天都可以闻到前面甜甜的桃子香气。桃子,粉红色的桃子,就像他对校花的初恋,而那封情书是他第一篇真正意义上的文章。如果你还愿意听下去,我会告诉你情书上的另一句话:“当我爱上你,我心脏里盛着一枚月亮。”
无论多少次调侃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光,但那两句确实是郝先生短暂的一生里写过的最好的话了,只可惜月亮星星很美,她却更喜欢太阳。
郝先生走了,半年后出版了一本关于心理医师与假病人的爱情故事,书很好但因为是悲剧,被读者成批成批寄刀片。
书结尾女主向男主摊牌自己已经有家庭时,有一段话,我念给你听。
“你还记得修鱼吗?”
“你的名字?”
“你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大二女生跟你告过白,她叫修鱼。”
男人苦涩地笑了下,“听起来简直像报复。”
“不是,都过去了,但我想知道,如果回到过去你还会接受我吗?”
“不会,那不是现在的你了”
“真是个冷酷的王八蛋啊”女人笑了又哭了,她背过身,身影在街道口一点一点,慢慢消失在远处红色的朝霞里。
“最坏的时间遇到最好的人,王八老天配命运无常,正好。”郝先生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在文档标题的地方轻轻敲打出五个字——“最好的和最坏的”。
后记:看完知乎问题“让前任后悔是怎样一种体验”最高票回答和某个课堂上乐意讲爱情观的老师得来的灵感。两者互相交叉激发了我对爱情的一种感受,其中有别于其他情感的一点,就是我觉得爱情是无逻辑的,很多人分手后说什么让前任后悔,其实如果方向不对,你变得再怎么世俗认为的好,也是没有用的。我们老师也说爱情不是加减乘除,前提条件再充分一句没感觉就可以打回原形,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没办法。
郝先生书中的修鱼是文中秀屿的谐音,多年前秀屿爱过郝先生,但郝先生不爱那时的她,多年后郝先生一见钟情,但这时的秀屿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其实整篇文里面没什么深重的情感,纯粹发发牢骚,我年少时有个喜欢的对象,所以想说对于单恋的人来讲,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是郝先生和秀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