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饭老大
1、
上个周日，我把人生第一个剧本，给谈崩了。
一直想把这次经历写下来，给做文字工作的新人，当作警醒。
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那会儿，我还在孕期中。之前一起写杂志的朋友们，结伴儿去写短剧剧本去了。是给某卫视写的栏目剧，稿费不错，一个三四十分钟的本子，给四五千块钱。
我挺着大肚子，也兴高采烈地凑热闹。
也是在那时，那位导演便进了我的通讯录。然而，没等我完成一部作品，导演便宣布跟栏目剧解除合作，而后，再无后话。
从那时起，那位导演，在我的通讯录里，一躺就是三年。
他是演员出身，曾经在1998年上映的一部红遍两岸三地的琼瑶剧中，担任一个人气男配的角色。那会儿，我还在读小学呢，平日里坊间流传的根据剧中人物编撰的儿歌里，必有他。
他的公司，是用他的姓氏注册的。
就不说他是谁了，下文中简称导演吧。反正，人家也正儿八经真是个导演，有过几部并不出名的院线作品。
因为从小就看他的戏，所以，对他也有些仰视，从没怀疑过他的信誉。
在我的观念里，能用自己姓氏注册公司的人，一定是讲究信誉之人。现在想来，是我太过单纯了。
2、
这几年，导演一直在做恐怖题材的电影。
我之前也是以写短篇的恐怖小说为主，所以，几个月前，他收民间鬼术系列时，我便把之前发表过的几篇稿子发进了他的邮箱。
本不抱什么合作的希望，元旦前，却接到他的电话，说对我其中一篇稿子很感兴趣，已经找了投资商，打算改编成网络电影。
那篇稿子就是《这个游戏别通关》，我后来把它发到了简书，参加悬疑大赛，这是后话。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接到电话时，我是有惊喜，也有紧张的。
我跟他坦言， 我并没有写过电影剧本。他说没事，他会帮我完成我的第一部作品，这一承诺，让我既惊喜又心安。
大家都知道，现在社会，很少有人会有耐心等待新人成长。所以，我以为我遇到了大好人。
经过报价和砍价后，稿费定在一万元。
导演说，他先打两千定金给我，随后，便把合同签了。
我欢欢喜喜地，按照他的要求，把银行卡信息报过去。随后，便加了他助理的QQ，开始讨论合同的细节。
助理是个新手，一份简单的合同，修修改改，做了三四天，才算是做好。
这几天里，我没等来定金，导演却已经开始在催人物小传。
我找了已经转型做编剧的朋友，咨询剧本的合作流程，并在合同中作了约定——收到定金后（2000元），出人物小传和大纲。收到第一部分稿费（3000元）后，出初稿。完成修改，定稿后，收剩下的稿费（5000元）。
导演也同意了这个流程。
对于导演的不按流程办事，我是心存芥蒂的。不过，想着自己是新人，可能对方会有些顾虑，提了几次希望对方先签合同的事后，也就没强烈要求按章办事。
看过《这个游戏别通关》的人都知道，小说是以男性角色为主角，以犯罪者的角度，写的一个偷盗游戏软件并荣获比赛大奖，后期，却经历一系列惊悚恐怖的事情，最终断送自己一生的故事。
导演说，观众爱看美女，让我把主角改成女生。这一点我是认同的。
导演说，最好不要有鬼。
我知道，现在院线审核比较严苛，网大里还是可以有鬼的。我这个故事，没有鬼就没那么好看，但是，导演坚持，我就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把故事在没有鬼的情况下，编得更好看一些。
后来，我把我的想法发给导演。大意就是说，女主本性不坏（没人喜欢坏主角），在反派的蛊惑下，偷盗软件后，害上了短暂失忆，对之后将要发生的一系列惊悚事件（受害者弟弟的复仇）一无所知，后来，她恢复记忆，自责内疚，并开始赎罪。
导演说，这样可以。既然故事得到认可，我就稍稍安心了一些。
然后，又开始催人物小传，我写了个简单的人物小传给他。
接下来，仍旧没有定金和合同。
朋友说，真正正规的影视公司，都是催着编剧签合同的。
3、
后来几天，就是频繁被催稿，要我交每个人300字的人物小传，以及分场。
我提出要先签合同，导演说，你不要有那么多顾虑，跟我合作过的人都知道，我出钱是最快的！（最快的，最快的，最快的……）就算是不签合同，我也会按照约定付稿费。
我并不太擅长谈判，想着，也许应该先把故事写出来，如果导演满意我的实力了，就会真正签合同开始合作。
于是，践行时间管理，每天5点起床的我。为了赶分场，连午觉都舍了，一直写到晚上七点多钟。最后，分场交过去，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脑容量严重不足。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把他要求的每个人300字的人物小传，写好，发了过去。
第三天，元旦假期，我陪老公去买衣服。下午，接到导演的微信视频请求。因为在外面，没有网络，不方便视频。我便挂掉视频，打了电话过去。
导演说，他看完分场了。
我有些紧张，问他问题多么。
他说你不用紧张，按照他的意见改，故事会好看很多，我诺诺称是。
他说他把修改意见告诉助理，让我有空时联系助理。
当晚，回到家后，我便打开电脑，联络了助理。
助理跟我讲了片头和前四场戏的修改方法，主要是故事一开始进展要快。关于后面，导演并没有提任何意见。
4、
我说我修改好后便发给导演，其实，我并没有修改。朋友说，我给得已经太多了。
想着如果他们再催我，我就要求签了合同之后再修改。
隐隐约约，我觉得这次的合作，有些问题。心中有些打鼓，却想着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接下来几日，无论是导演还是助理，都没有再联系我。
纳尼？没人催我改分场了？！
我不是一个心里藏得住事的人，有件什么事情悬在那儿，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周日上午，我给导演发了条微信，问他网大项目进展到哪一步了。
我心里想着，就算项目突然遭遇撤资、取消，我也能接受。
下午，正在带宝宝睡午觉时，收到导演发来的微信。（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喜欢在下午工作。）
导演说，我这几天一直很忙，手里有三个片子同时剪辑，百忙之中抽空给我打来电话。
接着，导演说，等你分场呢。
我心想，我分场早就交了呀。你是在等我修改分场吧？既然我已经交了分场，行不行的，你应该就能看出来了。行，咱就签合同，干活儿。不行，就算了呗，白写个分场我也没什么的。这是我心里想的，没有直接说。
导演说，上次给你发视频，你没接。这种方式很难共同创作（原话）。
然而，一开始，他明明说，可以通过电话联络沟通剧本的。
我问他，因为没接视频，项目搁浅了？
导演说，你想得太片面了。你没写过剧本，分场里有很多问题，完全不能用。故事也不好看，不会受欢迎的。
剧本我是没写过，但故事好看不好看，写了那么多年故事，我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我直接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合作，这个项目，年前不动了。
我最讨厌别人吊着我，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一句话有那么难吗？
隐约觉得，是要把话挑明了吧。我说，那我暂时保留故事版权，我花了很多心血写分场（故事分场，无异于一个长篇小说的细纲），不想浪费了。我会把这个故事改成长篇，放到网上。如果受读者喜欢的话，咱们再来合作也好呀。
话说到这里，导演开始火了。
导演说，跟你说话真累，你怎么想那么多呢？我说年前不动，又不说以后都不动了。我到现在都没拿到你（修改的）分场！
我也憋不住了，我说，导演，按照合同流程，我已经给得够多了，你不能一味地跟我要东西吧？！
我说，我跟你感觉一样，跟你合作，真累。
5、
几分钟后，导演打来电话。
一开始还能按捺住火气，说话也略显沉静。安抚我说，跟一个新人编剧合作，他们也承担着许多风险。如果一开始就把定金付出去，最后新人交不出稿子，他们怎么办？
我心中觉得好笑，不愿意给定金，你一开始跟我提什么合同，谈什么先打定金呢？这不就是画个饼给我吗？
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
导演说，项目急，我们死活联系不上你（我不明白这个死活联系不上，是个啥意思，我没有手机还是咋地？！），所以，就自己内部，动手写了新的分场。
我一听这话，就急了。项目急，年前不动？拿我的故事写分场，不跟我说一声，这跟剽窃有什么区别？
我说，既然你觉得我写的东西不好，为什么还要我修改呢？（玩儿人吗？）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导演说，他怕直接说会伤害我。（惊雷滚滚！）
我，……（很无语好吗？）
我说，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不谈编剧合同的事情了，咱们来谈谈故事原创版权的事情。
我仍旧把话头往怎样合作上引，但是，人家导演说，这个剧本，我已经报了院线。如果国家广电总局批下来，我会给你原创稿费的，你放心好了。
我放心个屁！
这又突然冒出个院线电影的事？！
广电总局批了，才给原创稿费，这如意算盘打得……
我说，导演，你们一点风险都不承担的吗？
他说，我们怎么不承担风险了，所有的资金都要我垫付，投资方还扯皮扯了好几天……巴拉巴拉。（这跟只管写剧本挣稿费的编剧，有毛关系？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个故事原创者的身份。）
我已经明了了他的意图，所有的避重就轻，所有的顾左右而言他，无非就是想让我听话，白干活儿罢了。
我平心静气地说，导演，我们终止合作吧！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利落地终止合作，愣了一下，说，XX（我的名字），你本来说你十天出剧本，可是，你做到了吗？能力不行，态度也不行，连分场都是我一直在催，才写。
我是答应过十天出剧本，以我一天一万字的手速，对于全本两万多字的稿子，我十天出本，绝对妥妥的。可是，那是以签订创作合同为前提！
出分场，也是要先签合同的！
合同在哪里？
导演说，XX，这些天，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写你这个分场，你现在说要终止合作？你不觉得内疚吗？
我,……
我内疚个屁！
你也可以到网上随便找个火文，把人家《盗墓笔记》给分场了，让南派三叔内疚去！
剽窃者还有理了？
导演说，XX，你知道你放弃了什么吗？
这话，明显透着威胁和诱惑的意味儿在里面。
我冷笑，我无所谓。
6、
一开始接到导演合作电话时，我承认，我是有所图的。
我图那一万块稿费，和一部有我署名的网络电影。
我也忌讳我新人的身份。
所以，也就因此，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他，被他牵着鼻子走。
直到现在，只要我愿意，我仍旧可以像个傻骡子一样，被他牵着往前走。修改完分场，出剧本，修改剧本……一直到最后，所有的成果都交出去……
最后，他可能会赏我一星半点儿的稿费。也可能会大发慈悲地给我署名。
六六在出名之前，挺着大肚子，没日没夜地修改《双面胶》剧本，最终，编剧署名里没有她，也没获得一分钱剧本。
但是，《双面胶》却是她成名的契机。
很多鸡汤文都在说，想要成功，就要像六六那样，肯吃亏，肯吃苦。
但我不是六六，我也成不了六六，我不想吃这个亏。
全中国，吃亏的编剧不止六六一个，但，只有一个六六。
在我好无回旋余地地提出终止合作后，导演说，那好，我们就此终止合作，以后也不再合作。（妥妥的威胁。）
我说，好。
导演瞬间挂掉电话。
对于这种人，我只相信黑纸白字，不信其它。
我紧接着微信留言给他，却再也发不出去。他把我删除了！
同时，我把从他的编剧微信群里移了出去。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气急败坏，也不知道他凭什么气急败坏。
如果他真有心以付酬劳的方式跟我合作的话，那么，在我作出退让，要求谈原创版权合同时，他就该就坡下驴了。
一个短篇故事的原创版权，我只打算要个一两千块钱而已。
而已！
7、
遇到这种事，我心里肯定会有些不舒服。
把截图发到朋友圈儿，留个证据。
有位一直写栏目剧的朋友，给我留言，让我别难过。
我说我不难过，就是觉得恶心。
她说我很强，她每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只会哭。她以后要向我学习。
我笑，你这是遇到多少次这种破事儿呀？
心情郁闷了几天，现在已经好了。
我有点担心，他会完全不顾我终止合作的要求，把故事改得面目全非后，搬上屏幕。
但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坐等事态发展吧。
我把小说发到了简书上，接下来，我会把我的分场写成长篇小说，发到网上去。不知道是付出大于收获，还是收获大于付出，反正，我对抄袭和剽窃，就是觉得很恶心。
把这个经历写下来，也希望更多新手编剧看到。
在合作之前，先把合同签了，这一点很重要！
8、
我现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为什么那样一部红了十几年的神剧，捧红了那么多男神女神，他这样一个人气角色，最后却从屏幕上消失了？
为什么他会找我这样一个完全新手的编剧约剧本？
老编剧都去哪儿了？！
人人都随身带着一个人品银行，别只顾着花钱，花光了，就只剩失道寡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