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的村里选了新的村长,说是花了钱收买了人心。殊不知自新村长上任之后村民叫苦连天,彼时还分了几个帮派,互相看不顺眼,时不时地嚷嚷着打架。
村长却不作为,只管看热闹。
最苦的是一位阿伯,本来和老伴住的就是老屋,没有新建的房子,却要被赶出去,房子也莫名其妙被村长派来的人拆了,只能在近着田野的空地上用铁皮简单地搭上一层暂住。
过年走亲戚的时候闲着跟长辈到处转悠,这才得知他们口中被迫搬迁的原来是小时候常叫我们去他家作客的阿伯。
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端着碗坐在门口,碗里装着白粥,上面只有两颗青菜,一块瘦肉。他吃得很慢,说是牙齿不好。仔细看了他的住所,很像是建筑工人在工地临时搭建的那种房子,不免显得有些简陋。一间是客厅和卧室,外面再连着一间厨房。
众人纷纷为他抱不平。
大娘说他们的女儿嫁人后几乎不怎么理人了,现在只剩下她和阿伯两人相依为命。说罢便摇摇头,转身走进屋内,拿出一些木叶搭递过来。悠悠地吃了一口,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味道。
想起那会儿我们常常去村里玩,总能看到阿伯辛苦劳作的身影。
他时而挑着重重的扁担,压得他瘦小的身板像麦穗一样弯,时而在田地里埋头苦干,汗水早已湿透他的衣裳,烈日晒得他双颊通红,却无暇顾及。
阿伯人很好,但40来岁的时候才娶了一个外来的媳妇,生了一个女儿。
他女儿常常跟在我们身后,一起爬树,抓鱼,用泥巴做雕塑,有时候阿伯会喊我们一起去他家做客,吃大娘做的新鲜出炉的木叶搭,然后6,7个人挤在小小的屋子里看着黑白电视,周围有些昏暗,只有两束光穿过屋顶那两块透明的玻璃照下来,这才有了一丝生气。
大娘一直用不太标准的方言招呼我们别太客气,还给我们削了自己种的甘蔗,阿伯则在门外收拾着收来的树干还有叶子,准备铺开来晒晒太阳。
阿伯吃完午饭没一会儿,就又挑着担子出门去了。我们也没有午睡,很快来到一个老地方——一颗老树下面。那里有一个阿伯专为我们做的秋千,旁边是一个阿伯用来稍作休憩的网床,已经有些破烂。
我们在排队荡秋千,看着田地里的阿伯戴了一顶自己编的草帽,脱了外套,只剩一件背心。这才看到他露出来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被晒成了绣色,偶尔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乱地擦拭一番,实在撑不住的时候便会过来整个人窝在网床里面,闭上眼睛,任由我们用力去摇晃也无动于衷,仿佛睡着了一般。或许真的睡着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这些年里也鲜少见到他老人家,奈何岁月不饶人,65岁的他已然两鬓斑白,身体大不如前,只是依旧不善言辞。
我甚至不忍再直视他,怕突然泪奔。
离开的时候他微笑着跟我们挥手,看不出一点苦楚,走远一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他正慢悠悠地吃着还没吃完的粥,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听说村民本想筹钱给他建个像样的房子,但都被他拒绝,直言自己一把年纪了不想再去给其他人添麻烦,觉得现在也挺好。
是啊,本来老一代人就总是那么能吃苦耐劳,无论再多苦也能承受。
愿你被岁月温柔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