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媺(二)

阿媺

        星期六的下午街上人满为患,店子里的都坐的有人,大多数是为了躲避下午毒辣的太阳,休息日街上学生自然也是数不胜数,阿媺喜欢看学生,他们身上是未经社会污染的纯净,看的人格外喜欢。

      靠墙边的桌子上坐了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学生,阿媺从他们进门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到了,女孩子纠结着要吃什么,盯着蛋糕甜品看了一遍又一遍,后面还有几个人在等着点单,男生脸上挂不住,催促着女孩子快点,女孩子委屈的说看着都好吃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该选哪个。

      阿媺冲着女孩微微一笑,说没事,慢慢挑。

      男孩把女孩轻轻扯了一下,指着那边角落的位置说。

      “你先去占位置,我给你点。”

      女孩看了一眼男生,就乖乖背着包过去了。

      男生只看了一遍,就点了一块提拉米苏和一杯卡布奇诺。

      “送你们一个芒果布丁。”

      “她不爱吃芒果。”

      阿媺顿了一下,瞬间笑意就慢慢溢了出来。

      “好,那送草莓的。”

      阿媺站在吧台后面看靠墙处角落里的他们,女孩在写作业,男生就在一旁指导,时不时抢过女孩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就算隔了一段距离,阿媺都能看到女孩脸色微红的侧面,心里顿时涌起满满的悸动。

      她走到电脑前搜到王蓝茵的恶作剧来,按下了回车键。

      “我喜欢你。”

      袁湘琴稚嫩响亮的表白响起来的时候,店里大部分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过来,里面当然包括了男孩女孩的视线,阿媺冲着他们友好的一笑,女孩本来就微红的脸颊瞬间变得更红了,其他人的视线也都跟着阿媺投向了他们,女孩低下了头,男生回头发现都在看他们的时候,朝女孩的方向挪了挪,似乎是想挡住女孩发窘的脸。

      真好,十几岁的年纪,喜欢单纯的不像话,没有任何渲染,只是喜欢,仅仅只是喜欢上了你这个人而已,哪怕是一起逛逛街,看个电影,复习功课,都幸福的不行。

      快递进来的时候,问谁是叶wei,阿媺无奈的笑了笑走出去。

      “那个字念mei啦。”

      快递小哥把包裹拿起来凑到眼前又仔细瞧了一遍,不好意思挠挠头,一脸的尴尬。

      “看着像微。”

      “这是个生僻字,经常有人看错,都以为是微。”

      阿媺想起清末民初的思想家章太炎家的三个女儿,因为父亲用了三个常人不认识的生僻字作为名字,导致无人敢上门提亲,一个一个都成了大龄剩女。阿媺突然就庆幸起来,自己名字虽然也是生僻字,好歹还是能和微字以假乱真,不至于让人望而却步。

      之前有一次相亲,那时候阿媺还在上班,对方也是工薪一族。刚见面的时候对方也是叫成了叶wei,阿媺没去解释,怕人家多想,男生总是要面子的。

      阿媺以前喜欢过别人,也真真实实的想在一起过,不过后来她也是真的失去了恋爱的细胞,结果是恋爱没好好谈过,就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她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自己的爱情而已,所以虽然讨厌相亲,却也无可奈何。

      她对男方没感觉,却也不讨厌,仅仅就是对一个普通人的感觉,所以也一直微笑回应。

      当男方开始摆出结婚计划的时候,阿媺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她不想为了跟随别人的脚步,就匆匆忙忙把自己交付出去,然后在余下的日子里不断后悔。

      “你等一下,先听我说几句话吧!”

      阿媺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气。男方抬眼看阿媺,眉宇间有片刻被打断的不适感,不过也还是停下来看着阿媺等她说话。

      “你先别打断我,等我说完了你再说好吧。”

      男方点点头,阿媺把放在桌下的双手搁在桌子上,向前稍微移动坐直了身子。

      “我可以结婚的。如果要结婚,咱们得先有个房子,我不可能结婚了还要在外面租房子住。我们家庭都差不多,双方父母帮衬着点,先付个首付,然后我们来还房贷,大概还个二十多年,我们两个都得上班,一人的工资用来还房贷,一人的工资用来负担生活开支,现在大多数青年人都是这样过得,也没什么。但是我们不可能二十多年不要孩子吧,就算我可以,父母也不会干的,最多两年,双方父母就会催着要孩子,然后我得几个月上不了班,加上生完后的恢复期,请保姆不放心,也花不起那个钱,我自己带孩子,双方母亲是可以帮忙带一下,不过总不能带一辈子,在孩子三岁之前,我没法正常上班,那么就代表三年你需要负担房贷,家庭生活开支,以及孩子的各种费用,这还不包括中间的突发情况,或许你会说你能负担的起。每年过年走亲访友,拖家带口,你力不从心,就想着买个车,这样方便的多,然后加上了车贷。其实这也没什么,只要我们足够的好,总是过得去的,不过,三年的时间我与社会脱节,为了带孩子,顾及家庭,我没时间打扮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久就会有惰性,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在生出厌意,加上工作生活压力,你越来越不喜欢待在家里,我们开始不断争吵,你越来越疲惫,觉得这跟你最初想象的生活是不一样的,你得不到理解,就会在外面寻找慰藉。我得不到你的理解,你得不到我的理解,我们矛盾越来越大,最终无法收拾,离婚收场。你看,这样的婚姻是你想要的吗?可能你无所谓,男人么,一阵子就能站起来,可是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好几了,一心只扑在家庭上,与社会脱节的厉害,什么都得重头开始,年龄身心的问题,会导致我以后的生活更加困难。”

      阿媺说完重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她知道男方显然是被她吓到了的。

      “你这……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啊。”

      “不是想的多,婚姻本来就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开始你没有一个大致的想象,中间出现了问题你该怎么应对呢?”

      “你想的太坏了,婚姻也有好的,你怎么不想呢?”

      “好的我不用想,好的姿态千万种,但是坏的只有一种。”

      “你这……太绝对了,要是谁都跟你这样想的话,那都不结婚了啊。”

      “别人我管不着,我们开始没有爱情,婚姻的好坏就是一半一半的几率,如果我选择了,就要承受那百分之五十坏的可能性,我胆子小,天天要提心吊胆那百分之五十的坏会不会增加,可能你还没崩溃我就先崩溃了。”

      阿媺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浅的可怜。

      她惜命,以前还无所谓,可是她还有很多想做却没做的事,很多想去没去的地方,她得惜命,得对自己好一点。

      以前有个算命的告诉阿媺,前半生漂泊无所依,后半生就苦尽甘来,环环财源如水。她当时就想,我熬过了所有的苦楚,后面怎样可能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亦舒在喜宝里面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喜宝这个人物在一定程度上是不招人喜欢的,因为她现实的太过招人恨,她聪明,不矫情,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喜宝说,如果有人用钞票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拾起,不要紧,与你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她知道这个社会太过现实,虽然有一纸名校文凭,也有惊为天人的容貌,可是那又怎样呢,坐在办公室上十年换取较高一点的位置,也改变不了替人卖命的命运,所以她用自己的方式走了捷径,向现实低了头。

      阿媺做不到,她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害怕自己生出一丝一毫的错误,她走的谨慎且畏缩,但是她不讨厌喜宝,反而羡慕她的无畏。

      阿媺也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可是没有,所以她就希望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钱,结果也没有,她想,算了,那就要健康吧,可到头,健康她也不想要了。

      阿媺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线很短,见好就收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再恰当不过,人生那么长,还不知道要犯多少个错,再说活的越久就越贪生,阿媺怕犯错,也怕自己以后会贪生,所以她觉得自己生命线短点也没什么,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也就没有遗憾了,至于爱情婚姻,对她来说,比不上自己开心。

      后来男方再也没有联系过阿媺,意料之中的事,当时没有直接离开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再后来她就再也不愿去相亲了,既不想给对方添堵,也不想委屈自己。

      阿媺以前看第八号当铺的时候,总是会纠结应该去当掉什么,现在的她只想拿爱情和婚姻换自己一个愿望。可惜没有第八号当铺,所以她什么也当不掉,什么也换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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