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餐桌上,女儿大声问,切开的桃片上沾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说,先切了黄瓜,又切了西红柿,再切了桃。
女儿对这个回答不满,大声说,不是这样,刀上有什么,就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坚持自己的感觉,对我的解释,有些更大声地反抗。
桃子上就是有奇怪的味道。她坚持,并不容置疑。
她激烈地要坚持自我的体认判断。
这是一笔旧帐。我总否认她的感觉,并让她强迫接受我的感觉,这是久远的愤怒,在今日的爆发。当然,压迫她的,不仅是我,还有她无数的师长。
也许,早桃泛酸,熟度也不够,被提前搞熟,就是味道诡异些,也许,刀真有些怪味,之前切了洋葱未洗?
可关键点真不在此,在于孩子先怒了,在她内在画面里,我会用我的解释去替代她的感受,甚至强迫性地要平复她已生发的激烈感受。让她闭嘴不哭,希望她内在和平,让我心安。
也就是说,宝贝小时,她的有些感受,我不信任,我想让她锻炼出我认为应该有的适应性,洗澡时,她对水温敏感,我觉得水温适宜,室贝觉得烫死了,我却坚持,她是不适应,要身体好就得这个水温,洗热水澡,不能用凉水。
花洒的水冲溅,她害怕,不敢在下面洗头,我非把她摁在里面,让她学会适应。
她那时多小啊。满是惊惧、悲愤和呼天不应。父母是孩儿的天,但那时父母正硬如木头,坚持一种为孩子好的没弹性没人性的道理。
我看到了那个可怜的小孩子。
这是无法弥补的愧疚。
回到那里,看到那个孩子,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那个她依赖信任的妈妈,却不信她,这样强迫她。
时光逆转,我看到那个孩子,水淋淋地跑过来,满腔委屈,伏在我的肩上痛哭,我抱着那个惊惧的孩子,告诉她,对不起,妈妈没搞明白,让你那么无助和害怕。
我看到我的宝贝感觉安全后,对我又踢又打(我的一生也如此轮回折腾。)
妈今日觉悟,还不太晚。还能去还孩子一份勿扰和接纳。
那是久远以来家族生存恐惧从我的言行和心意中流向小孩子,小孩子天然的反抗和排拒。
尽情地踢打吧,你已青春末期,不久后远行,在还可能相伴的时光里,你身心里所有所缚住的,都去折腾出来,妈妈来接住。
今晨,宝贝穿了一件化纤蓝领边白短袖校服,爸说,那个新款舒服些吧?
这个漂亮!
第一次,在张扬青春靓丽方面,女儿不掩饰,不旁顾解释,直抒胸臆。以前,她模糊了自己的性别,无视自己的柔婉细腻和美丽可爱。我和她的声乐老师反馈给她,她疑惑或否认。现在,宝贝自己看见了自己的生命。
这样立住自己的立场,真好!
爸爸妈妈觉得新款含一点棉,许是舒服些。
但我们的感觉,干你的需要什么事。
看你能够坚持,呈现我此刻所需。
你快乐地与我道别上学,我送你出门时,又忍不住想告诉你,在你必须穿校服时,大人啥设计,你都要学会不对抗,接纳。
可前几年,我还抨击,生活这么好了,校服还只为管理方便考虑,料子粗糙版型宽大,无型无款,不考虑孩子的特点和需要。
我自己都这么悖论。
我有什么资格去教孩子怎么做人。我,烦恼中人,她,正被我染,我却要她净。
师父怒斥我,你不修如如不动,到处祸害人。我还自以为热切助人。
修一颗清净大心,给孩子一份宽大无碍的空间,让宝贝尽情抖落心上的被缚和蒙尘。
这两天,雀儿吃的是熟透的桑果儿,树上下摊摊点点紫蓝雀儿屎,孩子降世,从小空灵的心中,环境给了啥,她吸收了啥,现在她正在排出啥,她吸烦恼呈烦恼,这正吞吐自如,生命机体正常呢!她吞吐无碍,自会抖落在凡间中的风尘,走上复归于朴、赤子、无极之路。
生命只一个管道,无觉知,直性子时,吞啥吐啥,当有了觉知,蒙尘抖尽时,自会复归清静。做人自会大中至正。
甚至,多少所谓的烦恼痛苦进入纯净的心中,都会转化成美酿清流。
你现在要求孩子做人中正,是我们心中有一个不安和不信任。内观这个不安和不信任,去在内在转化为安详和信任。
每个生命都朝向进化。
信任生命。我自己中正了,就成了最好的榜样和环境。
我生命的详和、安宁,会成为来到我身边的人的佳缘。
我是清凉地,万物自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