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命之年,也算基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但习气使然,认死理儿的偏执,还是免不了给人举止轻狂之感。
某些舆论热点,总触发热血冲动,某些是非之争,总唤醒那些沉睡的经历。几桩事莫名其妙地列上了一个逻辑链条,分享出来难免凡尔赛嫌疑,可这些因执而痛的事,让人如梗在喉。
一
若干年前,一位致力于野生鸟类保护的朋友突然向我求援,说黄河滩发现有人大面积投毒以捕杀野生鸟类卖钱,急需人力清除以免荼毒。
当时正是候鸟栖息的季节,已有一批灰雁中毒死亡,如不及时清理毒饵,不知还会有多少鸟被毒死,也必然危及数量极少的濒危动物大鸨。
情势万分危急,哪方面力量最易调动,我脑子飞快旋转,一个团队突然让我心头一亮——放生群!
虽然没参加过他们的活动,但这群人时常集体放生我还是有所耳闻,此刻,除毒放生不正符合他们的宗旨吗?
联系圈内人咨询了下,他说可能事情不好办。我不甘心,直接进群发布招募信息,果不其然,泱泱几十号人,居然无一人回应。
无奈,只好通过网络媒体面向社会动员,告知地点约定时间,听天由命吧。
二十多位志愿者蜂拥而来,在麦田里摸排大半天,终于一粒一粒捡出了几公斤毒饵。
我观察了下参与者,没一个像有放生信仰的。习惯于仪式放生的,脱离仪式的护生,好像不算“放生”。自那,我决不参与买卖放生了。
二
某年,两位好友希望我襄助一次募捐,为了帮助一个经历多次肝脏手术的女婴换肝,其家长都是普薪职工,已经不堪重负。面对患儿及家长的悲苦之状,我自然推托不得。
通过网络推送消息造势,约定的日子里,携手本地爱心组织的骨干,一帮人走上街头展开了募捐。
好人还是多的,许许多多素不相识的人纷纷伸出援手:有小朋友怀抱储币罐而来,有老清洁工送上口袋里仅有的拾元碎票,有抛下大额善款不留名的,有残疾人让推着奔波几十里专程来表心意的,其情其景,让人泪目。
募捐结束,清点战果,六万多元善款交给了患儿亲属。(另有在线捐助通道,数额记不准了,也小几万好像。)
几天之后,我接到了患儿父亲的求助电话。
孩子肝移植手术已做完,住院医生向家长催缴十万元费用但不能出具凭证,理由是这钱是给聘来的手术专家送红包。
我登时火了,说你让医生接电话,医生不接。细节记不大清了,大体是我编了条信息发过去,正告医生收费必须有凭据,我们需要向爱心人士有个交代。
隔天,我电话过去询问情况,尚僵持无果,孩子父亲顾虑重重,后续治疗还得靠人家啊。
我只好长叹,说钱是你的了怎么用你定吧,我还能说什么?后来没再追问,听说女孩活下来了。
无论凝聚了多少善意善行,遭遇强权,再多的阳光也能被黑洞吞噬。
三
一位熟人,得了癌症。
确诊后好久,见面我问他,在哪家医院治,怎么治的?他说,没去医院。
我惊愕,这么大的病,不找个像样医院找个好点的医生怎么行?
他说,我自己治着呢。我问,咋治?他说,吃药。问,啥药?他说了个药名。
闻其名,便知麻烦大了。问他,谁让你吃的?答:广告上说这药效果挺好。
我傻了,半天说不出话。
其实,那药对他的经济条件来说并不便宜。我揣测他是怕挨刀子,就说,不愿手术也能治啊,可以找个中医喝汤药。
给他推介了一位省内知名中医,有些名气,我见过同类患者用他的方药效果还不错的。
你必须去!我态度强硬。他有所动,答应一定。我心中石头落了地。
没多长时间,他在医院里病故。后来得知,从省城取来中药,吃头服反应很剧烈,当时就把药全扔了。
打听细节已无意义,我无法分析是服用方法还是药配伍的问题,兴许调整下就适应了。我想象得出他当时沮丧的神态,怀疑他可能会想:上了当了!
一直遗憾,总觉得这是条本不该早逝的生命。
各人眼界不同,遭遇困局,多问有经验的人,兴许能得到更优的选项。令人无限惋惜的是,人们往往更愿相信无良的诱导和自我的错觉。
任何执着都会带来痛苦,而我,总是所执太多。看淡,是涵养的大功夫,我差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