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李世英(女,韩国体育心理学博士,院生出身)
去年热播的韩剧《未生》,吸引了很多不懂围棋的人。在电视剧的影响下,他们懂得了“未生”(尚未做活)这一围棋术语的含义,进而不少人关心起围棋来。笔者有韩国棋院院生的经历,所以很多不同领域的人都向笔者讨问《未生》的围棋背景故事,想了解下围棋的人究竟具备了哪些特质?
韩国棋院院生“张格莱”定段失败后被迫走出围棋的象牙塔。他只有高中资格的准学历,除了围棋什么都不会。但是他通过艰苦的努力,在世界五百强贸易商社顽强生存下来。
电视剧《未生》描绘了韩国棋院院生出身的主人公张格莱,作为实习生入职贸易商社成长的故事。张格莱刚进公司,甚至复印机都不会使用。他身处高材生都难以生存的激烈环境,是如何坚持的?这也是这部剧引人入胜之处,可以肯定的是张格莱的院生经历助他度过了每一个考验。不过,人们也是好奇这一点:一辈子只学 围棋的人,真的能办得到吗?或者干脆断定,这不过是剧情的设定而已。
而我基于我的围棋经验给出的答案是,学围棋的人还是能办得到的。张格莱通过严酷的院生生涯(未能定段,围棋的技艺、技术可能没了用处,但技术并不是竞争力的全部)得到的修为,成为了他克服各种危机的原动力。
张格莱并不仅仅是学习围棋技术
笔者以博士论文为基础撰写的学术报告《关于围棋棋手心理素质结构化的概念模型》(金秉准共同执笔,韩国体育心理学学报,2013年4号刊)也谈到了这一点。这部学术研究是旨在分析优秀围棋棋手的强心理素质,得到了如下结论。
第一、和围棋的竞技能力密切相关的强心理素质,体现在意志力、集中力、自信心、平常心四个方面。
第二、其中,意志力是准备职业定段的过程中养成,途径是极具韧性和耐力的职业化训练。集中力是通过刻苦的学习过程和丰富的对局经验养成。自信心是努力维持成功经验,并为此做准备的过程中养成。平常心是对局前的状态管理和对局时的自我调节中养成。
第三、围棋棋手的强心理素质,带来了如下的积极影响。首先,强心理素质可以让棋手过围棋为中心的,有效率的自律生活。二是棋手可以在对局前可以阻断消极因素,调整出最佳的对局心理状态。三是对局时可以调节心理和情绪,找出现阶段的最佳手段。而局后,无论胜负棋手可以做理性和建设性的的复盘剖析。
第四、以扎根理论观察强心理素质的概念模型,优秀围棋棋手的强心理素质具备了目标和动机因果明确的品质条件,而社会是对此始终持肯定态度的,进而作用于自我管理,最终作为常态体现在竞技(竞争)和日常生活的两个方面。
社会对围棋的认识,应该说普遍友好。不懂围棋的人,如果知道了某人会下围棋或以围棋为职业,对话之前首先认定这人头脑聪明或具备了高层次思维能力。最新对围棋的作用(效能)有广泛的学术研究,但有趣的是人们早就认可(认定)了围棋的效果。
围棋包含计算、创造力、解决问题的能力等多个分支领域。下一盘棋首先要有一定的知识储备,认知能力足以解读局面,进而正确选择技术解决问题。同时,根据对手和对局内容及时转换思路,调节竞技节奏。所以,学习围棋还可以学到人生须掌握的很多知识。
热衷于“子女早期教育”的韩国妈妈们,有很多选择了围棋,她们认为因围棋孩子的学习成绩得到提高了。这里有两种意见,一是因为围棋学习成绩得到提高,一是本来就学习成绩好,所以下围棋没问题。但是无论哪个意见,本身都是对围棋持肯定的态度。
幼年时节和我在道场学围棋的伙伴,目前大体上是两个进路。一是成功定段作为职业棋手活动,一是像张格莱一样步入了社会的其他领域。如果是后者,大多数是初中或高中时期结束围棋转向学业,意外的是他们在学业上基本没有落伍,而且进入社会都取得了自己满意的成就。他们的共识是,幼年学围棋是投入学业前的准备阶段,不是浪费掉的时光。即学围棋的修为,绝不是人生无用的。
对于围棋胜负(其他体育项目亦然,但作为智力体育项目的围棋尤甚),心理状态是很重要的变数。职业棋手的对局心态不是临场的某刻形成的,而是受平素的生活态度和赛前备战过程的影响。院生(道场生活)的经历,会对职业棋手对局心理的形成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院生有多看重内部循环赛的成绩,会决定院生自我 努力和节制的程度。
职业棋手想在胜负世界生存下来,须付出更多的努力,并更加严苛地管理自己。调查排名上游的职业棋手的结果,他们具备了有别于他人的心理特征。获得过职业冠军的棋手,幼年时节基本都具备了恢复快、果敢、稳重的乐观性格和韧性、有耐力、胜负欲强等胜负世界所需的品质。
正如围棋棋风多样,棋手的性格也是迥异,但是他们共有一个强悍的心理特质,就是唯我的固执和坚韧。他们从小起,自己想做的事会执着地坚持到底,而且拥有良好的心态,即使遇到了挫折和失败(无论大小),也会很快恢复。这些特质使他们在残酷的胜负世界中长久地坚持下来。
棋手在意志力、集中力、自信心、平常心方面表现出了强心理素质。这种强心理素质不仅在开始学棋的阶段,而且在学棋的过程中也会以多种的形态表现出来。继而在有围棋相伴的人生会进一步得到加强。一盘棋的过程,会受眼睛看不到的、盘外的影响。第一手棋落下去之前经历的无数过程(平素的训练量、心态、生活方 式等)熔铸了一盘对局、一页棋谱。
所以,围棋上投入的时间除了带来技术的积累之外,还会追加赠予神秘的“X”。而这个“X”,和围棋的效果相通。而调查表明,早期先学围棋的儿童中途转向学业时,无论是数的演算能力,还是空间的感知能力,以及学业的专注度都相对超群。
韩国棋院吴周星二段2002年14岁入段,一度备受关注。但是他的成绩不尽如意,有一天他从对局室彻底消失了。五年后,他考入首尔大学物理学专业再次成为了话题人物。首尔大学政治学博士文容直五段(新人王出身)和南治亨初段(首尔大学英语专业,现为明知大学围棋学教授)都是中途转向学业并获得了成功。
学棋的儿童,他们通过围棋体会的神秘的“X”将是什么呢?正如以色列不是提倡儿童早期教育,而是让退役国象棋手等负责英才教育,让儿童懂得专注投入的道理、尽早领悟人生实际是一场胜负的游戏,而大千世界之千罗万象的事物,其规则其实很简洁、朴素,而且教育儿童首先学会“输”的道理。而在沉淀了几千年的文明和世故的人情练达的东亚,围棋应该是更好的早期启蒙教具。
PS.剧评
昨天是小年,在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这部《未生》也放到了最后的结局。
豆瓣上很多人推荐这部剧是因为剧中所展现出来的职场生活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或许每个刚刚踏入或者即将踏入职场的新人都值得看一看此剧。在我看来,与剧中的男主张格莱相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比他幸运的多,既然张格莱能坚持下去,从一个职场的门外汉变成职场的中坚力量,那我们没有理由不做到这一点。
作为托关系才进入公司的空降兵,张格莱第一天的表现从一定程度上反应了每个新人的状态,那就是一种莫名的紧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当他看见安英怡时,直接把她作为自己的救命稻草,拉下脸皮低三下四地求助,根本不考虑别人是否对自己厌烦。回想起我自己2012年元月去第一家公司实习时,第一天也是这般向别人求助,缠着公司里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学长,搞得他最后都对我厌烦了。以后虽然又待过两家公司,但第一天依然还是会出现那种莫名的紧张,所幸这种紧张感会随着自己对公司的不断适应逐渐消失,进而被一种需要学习的压力感所代替。当张格莱通过了PT考核,从实习员工转变为两年的合同工时,一段艰辛的学习之路也开始了。除了要学习和工作相关的各种专业术语和公司规范外,更重要的是学习与上司以及同事的相处。张格莱此时的做法是以不变应万变,也就是简单的一个字“忍”。通过他的这种坚持,吴科长把张格莱当做营业三组中的重要一员,连刚开始瞧不起张格莱的张白旗也转变了看法,被他的坚持所打动。有意思的是,也许是因为张格莱涉世不深的缘故,在确认自己正确的前提下,他敢于提出一些别人不敢提的建议,例如约旦二手车案。同时,他也十分看重上司的情谊,不想让吴科长因为自己而做出一些违反个人理念的事情。最终,两年多来的种种表现彻底赢得了吴科长的信任,成为了新公司的职场精英。
我想,张格莱最大的幸运之处就在于他有这样一位吴科长作为自己的上司。一个人在职场中的快速成长最大的贡献往往来自于有一个好的领导。和张格莱相比,同一批入职的员工韩锡律、张白旗、安英怡似乎没有那么幸运。正式员工张白旗甚至极端嫉妒合同工张格莱,觉得自己能力最强结果在同期之中反而混的最差,很是困扰。他们三人也想找到应对方法,张白旗想到的是辞职,韩锡律想到的是揭露举报上司种种行为,安英怡选择的是和张格莱一样的忍。除了成代理以外,姜代理和夏代理通过认可属下的成绩改变了看法,事实证明大多数上司还是会识人的,度过了煎熬期一切都好办了。
“我们”,这是张格莱经常提到的一个词。我们营业三组,我们公司。很显然,只有真正抱着为团队、为公司着想,而不是只顾个人利益,把上司当成自己利益链中的阻碍一环时,一个人才能做出正确的有利的决定。而只有在一个“我们”的集体中,一个人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放出最璀璨的光芒。当吴科长离开公司之后,营业三组中不再有“我们”,而当他们再次在金部长创办的小公司相遇时,“我们”又回来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跟对一个人,一个团队,比跟对一个公司更重要。
这里需要的就是坚持,坚持是无论如何都要完生的意思,棋文化中有这样的话,未生,完生,你们现在都还只是未生。
也许,当最后张格莱开车载着吴科长在沙漠中飞驰时,当他可以问吴科长有什么可以卖给自己从而让自己留下时,他才做到了完生。
“未生;至今未能存活,能存活吗?是要救活还是弃子?”这是电影版《未生》开篇打出的字幕。
张克莱在26岁之前是完全沿着社会边缘走的人,一味地沉溺在自己的围棋世界中,与周围的世界打着擦边球,微微碰触,既而分离。他曾一边为攻读围棋研究生努力,一边兼职无数,但也只是在社会的大染缸上浅尝辄止,并未深入。
抛弃围棋的瞬间,他也被社会抛弃了。作为一个社会的“弃儿”,他没有朋友,连整理文档也像是在写一个人的日记,没有人脉,也没有资历。围棋对他人生的占据令他丧失了作为一个基本的社会人应该在26岁的年纪里拥有的一切资源,又或者说,是他自己的选择,令他在26岁的时候仍然没有找到一丝归属感。
没有归属感的滋味是可怕的,这种感觉在我人生的前十几年岁月里已经尝尽,父母总是带着我一次又一次的搬离我早已经熟悉的居所,我不得不与那些早已能直呼绰号的小伙伴一一告别,去到一个完全陌生又不知要居住多久的房子,与周围人再度建立不知能维持多久的”友情“。以此往复,当我对“搬家”这件事已经友好到如朋友时,父母却停止了搬迁,令我与这个好友艰难建立起的友情,也戛然而止。
张克莱令我想起更多的不是初入职场的自己,而是那时的自己。他像个不谙世事的初生儿冷眼又急切地注视着周围各有所忙的人群,他们在日落之后的酒馆里沉沦放纵,他们在激烈的酒精里庆祝一天工作的胜利与彷徨,可是黑夜下,玻璃窗外的自己却像颗病毒般彻底地与他们和他们的情绪隔离开来,我在时完苍白迷茫的脸上仿佛与过去的那个孤独地望着小伙伴玩耍的自己再次重逢,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却在这场重逢中再度隐隐作痛。
张克莱曾在扭转身走过耍弄自己的同事后,抛出一句很酷炫的励志语,我是因为不够努力,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一度将之联想到上帝与原罪,将“未生”联想为真正的出生。然而当我从时完脸上捕捉到越来越多初生婴儿时的孤独无助时,我想,“未生”代表的是在26岁以后从围棋世界出生,像个新生儿一样在职场世界里成长,直至成熟。
正如吴科长与金代理一次又一次地对张克莱质问的话一样,26岁才开始一切,是不是太晚了?但现实社会里多得是考完博,考完研走出社会比张克莱的年纪还要大上很多才开始职场生涯的职场人。张克莱与他们的最大不同也许就是有着同样不占优势的年纪,却没有同样占优势的学历。
他是只鸭子,要像鸭子般拖着第一眼看见的人如看见妈妈般嗷嗷待哺地求助,要像鸭子般孜孜不倦地模仿着第一个看见的人。他不仅对第一眼看见的她产生了鸭子心理,也产生了爱慕。他是只合格的鸭子,迅速地学会了看眼色行事,迅速地学会了掌握各部门的所在地,迅速地学会了无条件地执行上司的一切命令。中间的过程虽有些笨拙,但他毕竟是学会了,他唯一没有学会的仍是如何与人相处。
这里就涉及到了张克莱作为一个职场新鲜人与其他人之间最本质的一个区别,他不仅仅是不懂得与职场人相处,他是完全不懂得与人相处的,被吴科长一语击中没有朋友的他不仅是在围棋世界里孤独地活着,在整个世界里他都是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独立地活着的。
所以当安英依定义他为“MAMABOY”时,他只能尴尬地撒谎自己并不饿,然而肚子里“咕咕”地响声还是不折不扣地出卖了他。他如此紧张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初入职场,被看透心思的对方还是自己爱慕的女人,而是与人相处的焦虑感让他坐立不安到,甚至连西装外套都忘记了脱下来。
当一个长期与周围人不在同一个节奏上成长甚至是逆行的人来说,要调整步伐适应一群已经朝着同一个方向走了很多年的人,对张克莱来说,并不仅仅是像刚出校门的学生入职那么简单,事实上,在学校里的学生本来也是那群与张克莱逆着方向走的人群之一,就是因为这种长期的逆行,才导致张克莱的孤独显得那么特别,他在职场世界里的那一切比起职场新鲜人来说,更像出初生婴儿的行为才显得那么合理。
然而,这个初生婴儿一样的家伙并没有真得如婴儿般嘤嘤啼哭,在我的弟弟还上蹿下跳的年纪里,他已经很安静地面对着电脑按照围棋的方法去整理文档了,这种安静的活法一如他在公司面对周遭人质疑时,所选择的方式。作为一个略有职场经验的人,沉默的原因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你真得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又或者,你明白辩驳也许可能会令你丢掉饭碗,只能为五斗米所折腰。站在张克莱的角度,也许除了没有资格和要糊口外,他是卯足了劲儿要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因为不够努力,才从围棋世界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切被质疑的原因都被他归咎为仍然不够努力,所以即便是被耍,也要穿着充满了鱼腥味的西服套装在办公室奋战到底。
他将围棋的毅力与胆识恰如其分到运用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但他忘了围棋是可以有“个人英雄主义”的,因为它是一个人的游戏和战争。但在职场里,团队作战又隐晦地忌讳着“个人英雄主义”,大多数时候,你的才气也要建立在你与周围人拥有了一个良性的关系网之后,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一味地埋头闷干,并不一定有好的收效。
吴科长在恰当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棒。“在这里,你并不是一个人。”可是极力地跟自己的心理,生理以及体力作战,要自己适应大多数人的方向的他仍然因为各种并不受他个人意志转移的外部条件被质疑嘲笑着,别人质疑的是他“降落伞”的身份,然而,身份无法改变,只能让能力增强。
然而,有一天,当你认为是因为你的能力增强得到认可时,却遭受了更加大的打击,原来你仍然是个炸弹,别人是为了衬托自己的伟大,才自愿抱着你牺牲,用牺牲的方式脱颖而出。你仍然是个垫背的,你仍然是个什么也没有洞悉到的傻瓜。
张克莱应该是那种天生情绪管理就比较强的人,这点还是要参照他自小就很安静地摆弄电脑里的文档开始,况且围棋需要一种天赋,一种安静的天赋,不是后天修为,而是先天形成。他在公司逆来顺受式的默默承受一切,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拜性格里的这种因子所赐。但是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竟在公司的电梯里对着顶头上司发难,“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呢?是你们让我一个人的啊。”这样的发难让的确是因为忌惮着张克莱是被派来监视自己才并未对之指派任何任务的上司也心头发虚,答不上话。
但张克莱在说出这番话的瞬间,立刻就后悔了,在职场里对上司发难,除非是你马上就要炒他鱿鱼,潇洒走一回。不然的话,你就是吃错了药,找死。张克莱再不谙世事,也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作死的事,然而他用头撞电梯的行为,应该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反省,他担心的更多的不是上司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从自身找原因。围棋就是一项必须要善于从自身找不足,却要从对方身上找优点的游戏,此时,张克莱的“围棋性格”又再度突显出来,导致他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与别人的侧重点并不相同。
在一间貌似看起来“没什么”的公司里,对于别人来说,那只是一份工作,但对于张克莱来说,无疑像是又服了一次兵役,连胶水如何粘贴,复印机如何使用都成了人生的基本问题。天台成为了他的“秘密基地",那是别人工作间隙透口气的地方,却是他如杉菜般嘶吼满腔郁积的不满,和被进行体罚铭记错误的耻辱地。
现实世界里的职场或许没有《FIRST CLASS》里面那样如炫技般地撕逼,或许也并没有如此这般地励志,它更残酷,又或者说它更复杂,复杂的并不是工作本身,而是由它蔓延出的的枝枝节节所形成的一团看似乱麻实则要在其中摸索良久才可以找到规律学会如何自处的长期课程。就如同此剧所描绘出的职场众生相,有对别人指指点点时刻想着为别人下套儿自己却丝毫不能吃苦的实习生,有像安英依这般巾帼不让须眉,在一群男人中间自力更生的女人,有如张白旗这样左右逢源,四面讨好,背地里不知打着何等的小算盘的“优等生”,也有看似忠厚老实撒谎说自己新婚燕尔,实则早就有了孩子的男人,更有面儿上嘴尖牙硬,实则有着十足人情味儿的上司。
每个人都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却都有着各自的心思和秘密,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微妙而紧张,只有在回到家的一瞬起,才能够彻底撕掉那层或多或少的伪装,只是作为某个人的女儿,某个人的父亲,某个人的儿子,自由自在地活着。
我曾经透过家里的阳台看到过一个冒着倾盆大雨送快递而来的男人,却因稍微淋湿了物件,被物主在大雨里训斥了1个小时,当我再度回到阳台上的时候,才看到他拖着疲惫的背影缓缓离开。我当时就心想,不知这个打击会不会令他以后就此丧失了送快递的积极。如果把快递公司也当做是一个职场的话,他这种临时工会不会更快地转移到下一份“临时工”,丧失了对工作的兴趣,而只是将之当做糊口的工具麻木地做着。还有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在异地租房找了份工作,起初每日打电话给我,诉说工作和生活的苦楚,1年后,电话渐少,也不再如开始时动不动就崩溃不做,再后来,就杳无音讯。也许是她已经找到了自处的方法,也许是她已经拥有了另一个倾诉对象,对我不再需要。
不过,某天,经历了这一切起承转合后,你也许会如张克莱一样发现已经由那个云里雾里的世界来到了这个你曾经隔着玻璃迟迟不能融入的烟火世界,你已经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被喝醉的上司搭着肩膀走在你曾经孤独一人走过的回家路上,周围实实在在地环绕着人间烟火,而且他称呼你为“我们孩子。”
作为一个已经26岁却仍然有着比实际年龄要稚嫩清秀很多的脸蛋儿的爱豆来说,任时完的脸上很适合露出孩子般的神情,那种委屈的,迷茫的,倔强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天真神情,放在他这样一个26岁的青年身上却仍然是宛如少年般的适合,如果此剧的开端讲述的只是一个26岁才进入职场打拼的一般职场新鲜人的故事,也许任时完并不是唯一与之契合的,但它所讲述的是一个连朋友都无如初生婴孩般降落在职场中的降落伞的故事,这个适合有着孩子般神情的26岁爱豆就无疑是与之契合度很高的人选了,以至于你不会怀疑他轻拽安英依衣角时的无措,安英依在一旁已经打好领带,他却在电梯里连看都不敢看她时的紧张尴尬,甚至是穿好母亲新买好的昂贵西装时,面对镜子的泪眼朦胧。
他就像是那样一个孩子,一个曾经聪明地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安静地活过了26年的孩子。
“未生”也许可以看做是棋盘上一个可能会被抛弃的棋子,也可以看成是久久与社会隔离,被社会抛弃的孩子。这个长久被抛弃的孩子终于像个找到了娘的娃一般,听到了吴科长的那句“我们孩子”,这句“孩子”的呼唤就像母亲回荡在屋舍上空催促他吃饭的名字一样,在这个名为“社会”的家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那条看起来与自己越走越远的围棋世界却在不远的地方对自己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它帮助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张克莱与外国客户建立了一种不必说话,也不会觉得等待时间太长的有趣方法,它帮助张克莱形成了一种冷静,谨慎,可以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自由游走的“围棋性格”,又或者说这种“围棋性格”本身就是张克莱性格最本质的那部分。当他抛弃了围棋世界后,这个世界却成为了他与现在所处的这个职场世界的一个桥梁,他比别人多出了这样一个世界,他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韬光养晦,在另一个世界就必定可以锋芒毕露。而当他的“社会性格”逐渐也被打磨至成熟时,他也许会更懂得在人与人的交际中如何更加巧妙地取胜,也许会更懂得趋利避害地收敛光芒,在迂回之后令光芒更加耀眼。“围棋性格”令他出世,“社会性格”令他入世。当这两种性格相交到最后一个完美的点时,也许就会形成第一局开篇时的张克莱。
勇猛如将军,冷静如智士。
而事实上,在这一局结束的时候,张克莱已经褪去了初生婴儿般的不安,对那个奇葩的长发卷毛男发出了一起共做PPT的邀约,露出了成人世界里自信的笑容。
更重要的是,在他不停地在头脑中重复播放吴科长的那句“我们孩子”的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