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起步没多久，就飞驰起来，惊艳了过往。
我记得10多年前，坐火车去广州。那时候，火车皮还是绿色，玻璃还可以滑开，车，开得很慢很慢很慢。
我很记得手伸到外面，风吹在手上的感觉，凉凉的，凛冽的，让人流连。
窗外的风景一幕幕从我眼前掠过，连同这几日发生的事。
2017年12月31日，岳父的结核病又犯了，血一大口一大口的吐。
急救中心的车很快就过来了，警笛声从很远就能听得到。
那一日，家门口正好是集，路上人很多，我跑出去把急救车领到家门口。
知道救护车过来，岳父佝着腰勉强下床走到客厅来了。
我扶岳父上了担架。
出门的时候，有个好事的人问我：“你老丈人怎么了？”我敷衍了一句：“有点事。”
送岳父上了车，我准备回家开车同行，随车的医生叫住了我：“要家属陪同。”
“好，我陪同。”说着就上了车。
车正准备开，岳母从家里拿了一些日用品匆匆跟了过来，也一起上了车。
车开了，我瞥见集上的人都在看我们这一家子，像在看电影里的一场戏。
知道岳父是结核病，随车的医生赶紧又给自己加了一张口罩。我也想要一张口罩，但是担心伤到岳父的自尊，没说出口。正犹豫间，岳母帮我要了一张。
开救护车的师傅一路闯红灯，超车，挤车，一会就到医院了。
下了车就送到急诊科。
急诊科的医生带我去插队挂了号。
然后就是缴费，拿药，送血样。
差不多1个小时候后，急诊科的护士领着，我推车病床，岳母在前面拉着，送岳父去做CT，顺便去病房。
到病房后，岳父的情况更糟了，止不住的咯血，一杯子一会就接满了。
我看着他这样，我的心痛了。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这样了，我会选择继续活下去吗？
接血的杯子上要套袋子。用完了，岳母让我再去买一点。正准备走，医生叫住我：“家属跟我来签字。”
要签字的文件足足有十几份。我边签医生边跟我说岳父的情况。这多么像今年5月份父亲的医生和我说他的病情的场景。
岳父和父亲一样，年轻的时候没把身体当回事。我想了一下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谁都知道健康最重要，但是有多少人好好地呵护它了，在还拥有它的时候？
医生说现在有两种治疗方案，一种是保守治疗，一种是做手术止血。手术现在还不能做，需要暂时不咯血了才可以。手术费用2万块，不保证能止住血。
我得了空，打电话把岳母叫出病房，把医生告诉我的一五一十的转告给她了。我对她说：“您要是决定要做手术，手术费我们出。”
最后我们决定保守治疗，因为担心岳父在手术台上没了。
刚才我给岳母打了个电话，岳母告诉我岳父的情况稳定了，也没再咯血了。我听了心稍安了一些。
岳父住院那天11点左右的时候，妻子带着孩子来医院了。
隔着病房的窗子，孩子在外面大声喊我。孩子还不懂事，满脸都是出来撒欢的兴奋。隔壁病床的大叔说，千万别让孩子进来。
把岳父安顿得差不多了，岳母对我说，她有点急：“让姗姗请假吧！”
“让陈春霞帮忙看看吧。”岳父应该是没那么难受了，他建议道。
我说：“妈，爸，您先别操心，孩子的事我们自己会安排好。”
手续办完，我和妻子讨论起孩子的问题。
妻子问我能不能带着孩子上班。我想了一下带孩子上班的画面，担心把孩子弄丢了，没同意。
我问她能不能先找孩子大姨给带着，反正她现在也没上班，我们可以每个月给她钱。妻子说不行，给我分析了一下，我觉得也是。
孩子大姨刚做了人流手术，在家里修养，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人。我说：”把孩子送回湖北她爷爷奶奶那儿吧。”妻子犹豫了一会，同意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那天是元旦假期第二天。如果要送小孩子回老家，我们必须马上动身才能赶回来上班。想到这，我们当即买了下午3点半的高铁票。
我在家里把胡子刮了，抽了空去村里的理发店把头发理了。
回来时，妻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对于家务，我真的有心无力。妻子早就让我收拾了。而我呢，东转转西转转，最终只是把箱子擦了擦。因为我不知道小孩子在路上要带什么衣服，衣服在哪里，有哪些东西是必须要带的。谢谢妻，把家里的后勤工作打理的如此之好。
巧得很，大姐一家正开车在从福建回老家的路上。我打电话给她，她说时间正好，她们可以在火车站接我。
妻子送我们上火车。临上车的时候我跟妻子商量：“给我爸妈一千块吧。小孩子过去了，他们也卖不了菜。”
“不行，”她说，“你也知道我们这个月的开支有多少了。”
我很生气：“今天刚给你爸花了5000多，让你给我爸妈1000块你都不愿意。一点也不通情达理！”说完我就领着孩子进站了，不愿再看她。
刚坐上火车，我和小孩子都很兴奋。我拿出手机来，为我们自拍了一张合照。
拍完我说，天骄你拍的真好，可是爸爸笑的不自然。宝贝就很认真的教我：“你看我，就像这样。”在她的教导下我们又拍了一张。
路程过半，大姐打电话过来，说她们还堵在江西。我告诉他们别来武汉了，直接回家。
路上带的现金很少，就几十块。途中宝贝想吃米饭，于是我带她去餐车。服务员说只有牛肉饭了，45块一份。
我问宝贝：“牛肉饭，吃吗？
“嗯！”
”那咱们就就来一份。”
回到座位上她就迫不及待地吃起米饭。她说，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她还说，爸爸真是很爱我啊，因为手上都没有钱了还给我买。我听了很感动，没想到小孩子会说出这么懂事的话来。
偌大的车厢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我们一会儿坐这，一会儿坐那。从正襟危坐到最后累成葛优躺，换了N种姿势，终于到达了武汉站。
到达武汉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文武
2018年元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