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杨翠翠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当然也是抱有幻想的:上学也能每学期捧张奖状回来,当兵锻炼几年说不定能转个志愿兵,再不济也至少会懂点事吧。事实却是儿子一个个的击碎了她的幻想。三年的城市兵生涯结束,儿子的唯一收获是在参加抗洪抢险时入了党。除此之外,学会了爱慕虚荣臭讲究,花钱大手没自控。
一般带着党票回来的农村兵都有条出路——回村当村官。杨翠翠也想让他走这步棋,村官不算官,但实惠,也方便照顾家。见过了市面的儿子哪里肯窝在农村哪。三年没回家,回家待了一个月就去深圳打工了,那是九十年代末。
拿农村老人的话来讲,也许就是命不好吧,儿子几乎干什么什么不成。君不见,从古到今,寒门出名士的事例比比皆是。滔滔洪流到了杨翠翠这里兀的改道,真真叫人不知道是杨翠翠的命不好呢还是儿子的运更差?
九十年代末的深圳就像一个巨大的吸盘,以它的光怪陆离和五彩斑斓吸引着无数的年轻人带着梦想飞奔而去。有的人收到了丰厚的回报,由挖到第一桶金直至开启自己的财富传奇;更多的人边碰壁失败边学习成长,也在那里安居乐业。余下的人灰头土脸地回了家乡,从此踏下心来安心工作生活。杨翠翠的儿子也是最后的一类。不同的是他两手空空回来,从老妈那里拿了钱又离家了。在东营一待十几年。做了几年白酒啤酒代理,收获的除了一堆欠债白条和几个狐朋狗友外,还有爱情。多半与他长得一副好皮囊有关。
女方父母也是外地人,在那里开了个饭店,闺女在前台收银。陈都送酒结识了她,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嫌弃他家世不好,学历不高,女方家长本是极力反对,奈何一直暗地里交往的两人生米已做成熟饭,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闺女嫁给了他。
相爱容易相处难。女孩一直娇生惯养,典型的生活白痴一个,最适合做花瓶。男孩徒有其表,能力一般,偏偏好高骛远。这样的两个人婚后的生活具体到柴米油盐,自然不美丽起来。结果是辛辛苦苦一年年,赚的钱只够吃喝玩。到他们的儿子都十几岁的时候,依然无房无车,一身外债。家庭生活也颇不和谐,整日里互相埋怨指责。
结婚时,儿子回村里办了简单的酒席,也算给了杨翠翠和村里父老一个交代:在外面混了这些年,没别的名堂,总算混了个漂亮媳妇。杨翠翠暗地里又有了期待:儿子娶了亲,媳妇肚子了还有了孙子,我这也要苦尽甘来了吧?儿媳妇月子里,儿子来电话喊她过去,让她把家里的地给人种,以后就跟自己过。杨翠翠满心欢喜,准备依儿子之言把几亩地长租给别人的时候,大姐阻止了她:还是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吧。那地先给你家小叔种着。
要说一般婆媳之间有代沟,那杨翠翠与儿媳妇之间简直就是科罗拉多大峡谷。极度节俭的杨翠翠,眼看着儿子媳妇花钱大手,开销无度,家无存款,家庭的未来毫无规划,孩子教育也毫无章法,甚至还不如她这个农村妇女。想和儿媳妇推心置腹,人家对她客气疏离,不冷不热。想和儿子谈,儿子大概认为所有的一切远非他能控制或改变,故而要么闭口拒谈,要么态度粗暴。几次尝试无果,半年后杨翠翠还是回老家了,继续春耕夏作,秋收冬闲。村里人奇怪:儿子在外地都成家了,接你过去享福,咋还回来受罪?也有人羡慕:在城里过半年,脸都白了,像城里人了。杨翠翠嘴上笑着:过不惯呀,那边也没个熟人溜门子(就是串门)拉呱。心里头啥滋味也只有自己能咂摸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