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汝之尾巴草
表白是件很难开口的事，道歉也是。甚至，道歉比表白更难张开口。然而，更接近现实的情况是：当你想认真道歉时，却已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01/
我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她在沙发上躺着，应该是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头发散乱在沙发沿上。估摸着不会吵醒她，我以极轻的脚步走向她。跪在沙发边上，看着难得安静的她……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注视过她了，静静的、不用说话，只是看着她就好……可实事上，我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更别说这样看着她。
映入眼里的还是这张美丽的脸庞，瘦削的下巴，仿佛总带着笑意的小嘴巴……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了那时的青春活力。原本白皙的皮肤蜡黄的让人心疼，嘴角紧蹙着，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盖在眼睑。
她还是习惯蜷缩成一团入睡，哪怕只是在沙发上浅眠。已是十月份的天气，身上这件薄纱衣不能抵挡夜间的寒意。大概是感觉到冷，她不自觉地往沙发里侧挤了挤。
就在这一顺间，我看到了她手臂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都是因我而留……我对她的伤害太多太多……我想过挽回的。
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是我对不起她，也是我一步步把她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02/
第一次见到蕊妤的时候，她还是个学生，很青涩的模样。站在一群同样受到资助的优等生中间，她显得很不一样。不像别人那样东张西望显得很紧张，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受资助的贫困生就感到自卑。相反，站在讲台上的她，就是因为成绩优秀、就是来领走这份属于她的荣誉。
颁奖仪式按照流程进行着。我作为资助方，代表公司给她们颁发了证书和奖单。轮到她的时候我照旧是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就是让她们能没有负担地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之类的。照例，我也说了公司可以在假期提供给她们实习的岗位——锻炼能力，赚取生活费。
等到仪式结束，没有学生真的来找我们争取实习的机会，除了她。她早早地等在停车场然后拦住了我，“我需要从这周末就开始实习，我一定会努力做得很好，请一定给我一次机会，拜托了”！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她说完后就直直地盯着我，直到我问为什么。她说她需要钱，也想让自己变得优秀。于是，我答应了她。
/03/
从那个周末起她就真的来我们公司实习了：扫地打杂、做表格处理数据、协助部门对接客户……直到正式成为我们总经理的私人助理……她都做到了。
先是周末，然后是寒暑假，直到大四毕业。她在公司的成长只有断断续续的假期，但却比很多全职员工做出更多的成绩。
虽然不是我的直系下属，她却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到毕业正式入职之前，我把自己能教的东西都一点一滴地教给她。我觉得蕊妤大概是我见过最优秀又肯吃苦的女生，很多在别的女孩子那里很困难的事情，她都可以创造奇迹，完成得非常完美。
因为知道她的努力，也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发光璀璨，找回原本就该属于她的那份骄傲。我自己也穷过，也因为家里不堪重负的经济条件而无助地叹息过，我深知出生的环境自己是无法选择无法决定的，唯有努力，不断地努力！
看到蕊妤仿佛看到了早几年的自己——埋头努力、刚强而倔强、让人欣赏又让人心疼……不知不觉中，这个女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让我为之动容。
/04/
知道自己的心意，我却不敢对她说出那句喜欢：怕还是学生的她承受不了这份感情所可能带来的流言蜚语，也怕因此被拒绝而更被她疏远……
等到她正式毕业并且选择留在了公司时，我终于敢鼓起勇气表明自己的心意。她没有拒绝我，没有像其他女孩儿那样给你希望却又永远不给你一个确定的承诺。我们开始交往了。
我们有过很快乐的一段时光，做着所有恋人间都会做的甜蜜的事情：约会、看电影、逛街、牵手拥抱……只有这个时候的蕊妤才像一个完完全全的女孩子，喜欢漂亮衣服，喜欢对我撒娇。
工作稳定的我们没有其他情侣那样拮据。我们一起租了一套很不错的公寓，白天上班，晚上回家里做饭、窝沙发。这大概就是我脑海中一直幻想的画面吧：跟一个自己真心爱着的女孩子，过着最甜蜜的生活……蕊妤实现了我的梦想。
/05/
住在一起之后，我发现了蕊妤的许多小秘密，比如她其实也从很早前就开始喜欢我。
她有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收集了近百根我抽过的烟头。从进入公司开始，一直到现在，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捡起我扔在地下的烟头，然后细细地收藏好。
她笑着说她真的不是变态，只是每次看我抽烟时的表情都好孤独，一个个烟圈在空气中打着转儿，然后消失……从那时起，她就暗暗地决定要不再让我孤独。
我一直都很钦佩蕊妤的聪明才智，虽然她总说没有谁是可以只靠聪明就能得到一切，不断的努力才是王道。以前我不信，现在信了：虽然聪明很重要，但努力更重要！
每天晚上她都会对当天的工作做出总结，然后提前制定好接下来好几天的工作计划。她有自己的许多表格，用来分类客户，建立各种各样的档案和资料整理。
因为是高级助理，她的工作很杂，跨度也很大，需要很强的能力。每天早晨五点她就会起床，学习在线课程，看专业书籍……她不会去压缩陪我的时间，但会从自己的睡觉时间里挤压。即使是周末，她也照旧起来学习，锻炼身体……
一直都知道她的努力，但想象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她的努力让人心疼，也让同处一个公司的我有一丝丝压力……
/06/
转正后一年，蕊妤就升级了，并且级别直接超越了我。
我依旧贪恋着她，喜欢她努力时的样子，她还是我当初喜欢的那个努力上进，让人心疼的女孩子，可我却开始恐慌……她的那种韧劲和仿佛永远用不完的精力让我担忧，她用一年的时间超越了我用四五年努力才好不容易却得的成果……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开始刻意地为难她。有时候是在公司给她制造一些压力；有时候是在家里发脾气，抱怨她太重视工作；我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想让她的工作不要那么顺利。
可她还是很努力，比以前更努力。虽然她会刻意抽出更多的时间陪我，会安抚我的情绪，但她晚上睡的更少了，做事情的速度更快了，她始终是那么优秀。
我一次次地拷问自己，明明很爱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让我一定要毁了她……我绝不能容忍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人一步步将我甩远，哪怕她是我最爱的人……
/07/
我在公司有意无意地放出风声透露我们在交往的事情，又在晚上跟她做爱时悄悄把安全套扎了洞，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只是想让她大步前进的脚步停下来。
几天以后领导就找她谈话了，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毕竟她的级别更高。公司让她自己处理好这些事——分手或者让反对的声音消失。我相信，以她的能力，这样的处理结果难不倒她。
她很快摆平了公司的那些声音，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知道如果让她选择，她是愿意为我生孩子的，也愿意暂时放下工作上的一切事情。可我已经陷在这种莫名的仇恨里了，我甚至忘记了我的目的其实就是让她离开公司。
晚上在家里，她跟我商量接下来的打算，告诉我愿意跟我结婚，愿意在家里照看孩子。可我鼓励她不要孩子，我让她一定要打掉孩子……为了她的前途，为了我们的未来……
她同意了，她一向都很听我的话。
/08/
失去自己孩子的蕊妤情绪很差，她总是觉得是自己亲手谋杀了我们的孩子，是她剥夺了一个全新生命来到世上的权利……她整晚整晚的失眠，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被噩梦吓醒。
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很心疼，也有一些后悔。可我又担忧着，等过了这一段，等她缓过来了，她又是那个女战士，又是那个轻而易举就能超越我的女强人。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在蕊妤休息了几天回到公司后，我放出了已经准备好的消息：公司高管汪蕊妤是某某经理的地下情妇、是小三。而那个某某经理就是我。
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了公司总部的重视。他们要求蕊妤做出说明，要求我来澄清。
在公司大会上，看着蕊妤憔悴的面容，还有一脸复杂的表情，我知道“最后的胜利”就在眼前，却又隐隐觉得我会永远失去她。
当着大家的面，我做了澄清：我的确有未婚妻，并且那个人不是蕊妤。蕊妤始终纠缠着我，还在前几天怀孕后非要让我充当她孩子的爸爸……
说完了……我预想过的阴谋全部被我实现了……连结局几乎都被我预料到了，除了她的反应——她选择了辞职，没有解释，没有否认，只说自己愿意什么补偿都不要的立刻离职……
/09/
之后很久我都没了她的消息。公司留下了我，蕊妤离开了我。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搬走了所有的行李，只留下一张纸条，三个字：“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却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我听别人说蕊妤选择了自杀，是割腕。一个人悄悄地在家，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万幸的是她没有死成，房东的突然到访救了她。
然后又是消失，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没了她的消息。我试图找过，却一无所获。
公司里给我调了岗，升了职，我也跟一个所谓的“未婚妻”结了婚。日子平淡地过着，好像从未发生过之前的事，好像生命里从来没有一个叫蕊妤的女孩子出现过……
突然有一天，一个女人找到了我，说是带我见一个“熟人”，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就是蕊妤。
我在她的指引下来到这里，看到了蕊妤，已经精神失常，认不出我的蕊妤……
/10/
我盯着那张熟睡的面孔看了很久很久，手腕上的每一道伤疤都仿佛刻在我的心上，很痛……很痛……
蕊妤，对不起……我没想过把你害成这样的……我没想过那么爱你的我会因为嫉妒而伤害你的……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曾经那么爱你的自己……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因为我不配。
我走了，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里……希望你忘了我，永远别想起我……别再想起这么不是人的我……
不知道你有没有对不起过那么一个人？明明很后悔，却没资格求得Ta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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