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熄灯了。不知从何时起,喧闹的车厢里静了下来 。原本以为,今天会在火车上好好的睡一觉的我,却意外的失眠了。好在陪伴我失眠的,不仅仅有路边匆匆而逝的风景。陪伴我的,还有铁轨声,还有汽笛音。铁轨声携卷了人们旅途中的疲惫,汽笛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有力。我知道,这是回乡的号角。
如果没有其他特殊原因,我外出时,通常会选择坐普通火车。尤其是在春运的时候,在我看來,春运是人生际遇的享受。我会享受这一路遇见的人,遇见的风景。走一走春运路,会见到平日里见不到的“众生相”,会对生活有新的感悟。在火车上,我有意无意听着他人。我总在他人的故事中,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一路下来,除了感恩之外,剩余的便是知足了。这次出行也不例外,我依旧选择了普快——K356,广州至重庆北。
上了火车,望着窗外转眼即逝的风景,我不得不在感慨时间的飞奔而逝。我们的青春,我们的生命,正如同窗外的风景。无论它是否美丽,无论是否有人在欣赏它们。相对无常和历史而言,它们仅仅是匆匆的过客。默默地开来,默默地凋谢。默默地挥手,默默地离去。更有甚至,“默默”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其实在这条漫长的旅途中,我们每个人都很孤独。
上了火车,我觉得时间突然慢了下来。我可以慢慢地看看书,慢慢地喝喝茶,慢慢地享受这段旅途的时光,慢慢地念想下心中那个你。慢慢地……慢慢地……或许,生命本应慢行,生活本应从容。
回归大山,回到外婆的“澎湖湾”是我生命的程序之一。我曾对外婆说,她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过年。这个不是茶余饭后的笑话,也不是夸夸其谈的戏言,而是我对生命的一份承诺。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正赶上计划生育政策的高峰期。母亲怀我时,年龄不是很大。按照当时的政策,我是要被拉去见阎王的。如果说,我的一生会有无数个贵人相助的话,那么,外婆便是我命定贵人的第一人。如果真的有前世,我想我们定然有特殊的缘分。不然,谁敢跟阎王去“要”人?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缘起,“隔代亲”在我的身上体现的便是淋漓尽致。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假如我当时真的见阎王了,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一个我。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身边的那些需要我的小伙伴,会有多失落呢?所以,人活着就要给世界一个活着的理由,活着的意义。我总不能白白辜负外婆跟阎王“要”人吧。
我的外公也是广东人,我虽然在文中很少提及他,但我却是被他一手带大的。在我的生命中,他如水一般出现在我成长需要的任何一个时刻。他没有任何的姿态,仅仅是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早已默默地为我打理好了一切。如果说,外婆是命定的第一贵人时,外公便是命定的第二贵人。
在恩施州,外公外婆被称呼为嘎公和嘎嘎。我没有进行专业的语言考察,不知道所谓的“嘎嘎”和“嘎公”是不是与粤语中的“家”为同音同意,即“家家”和“家公”。但从母系氏族的角度来考虑,或许有这种可能。
过年陪陪老人是一种幸福,是彼此的幸福。老人是需要陪伴的。有的时候,我出于忙碌,几天没有给外公外婆发微信,他们便会主动发来给我。虽然,他们发来的内容,在年轻人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却明白他们背后的心,他们其实是想我了。老人年龄大了,对于大多数的老人而言,除了对青春过往的回忆之外,剩余的便是对子女儿孙的守候。所以,能多陪伴的时候,请尽量多陪伴。老人有时会在电话里,给你喋喋不休的表达他(她)的想法。其实,他们背后的意思是他们想你了。只是那一代的人,没有这种表达力。记得有一次外公发微信给我,他在语音留言里是这么说的:“很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你最近很忙吗?”听罢,我愕然了,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
熟知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混血儿”。大中国跨地域式的混血,对于现代而言是非常普遍的。而在我身上,已经提早的实现了。我混了恩施土家族自治州和广东的血。恩施州从某一种程度来说,属于古代巴文化,同时还掺杂了少数民族的原始文化。广东属于岭南文化。所以,剖析了我整个人来说,我是两种文化的混合体。我不单单有广东文化的厚德务实,我更多的还有恩施州这块土地本有的特色——如同大山一样的强悍,大山一样的情怀。
读了一些书,走了一些路。当我现在再回恩施时,我便不再是简简单单的过年。而是从一个文化的角度去看另外一种文化。跳出家庭的角度,去看我们这个大家族的文化。我们这个家族,仅仅是恩施州两个市六个县中的一个个体。但家族的个体生命是离不开大环境的背景,离不开时代的命运。我从外婆的口中,或多或少听到了有关她父辈的故事,听到了有关她兄弟姊妹六人的故事和命运。曾经这个家族是如何起来的,这个家族也有过家产万贯的银元……我知道我的太公(当地叫:祖嘎公)叫杨海清,我的太婆(当地叫:祖嘎嘎)叫庄德秀。
据说,我的太婆庄德秀的娘家就是现如今恩施火车站那里的人。真是换了时空,变了模样,曾经这里是群山一片,现如今是恩施火车站了。我想,待我抵达站点时,我的太婆会化成一阵清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呵!请不要科学的术语来笑话我的迷信。你且可以把我的这个想法作为我的意识流。也可以把这个,作为当地少数民族原始文化和宗教的一部分,更可以当作我对先祖的敬畏与怀念。在我的印象中,这块土地最敬畏的神灵莫过于自己的先祖。所以,在我的太婆以清风拥抱我的同时,我也会以意念来供养他们。供养这一代我的生生世世的先祖们,感恩你们!
今年回来大山,回归外婆的“澎湖湾”,除了年本身的意义之外,还有其他的文化意义。或许是缘分,去年在山东徐老师的介绍下,我认识了陶语姐。这份相识,对于我来说,除了读书与文化之外,更多的还有土地与文化之间的感情。这是恩施州除了亲情之外,又多给了我一个常回来看看的理由。也谢谢陶语姐给了我用文化回馈故土,回馈生命的机会。
刚好,近来恩施作家安丽芳老师的新书《施南往事》出版发行了。借此机会,向大家推荐下这本新书。
如果有人问我,读了书,走了路,再回望故土时,你能做什么的话?我便会回答:用文化回归故土,用文化回归社会,用文化点亮生命。
睡吧。夜深了,再过一阵,钻上几个小时的山洞,我便回归到了大山深处,回到外婆的“澎湖湾”,拥抱故土的温度。
醒来了,天未亮,我已至!
写于2019年1月29日凌晨途中
修改于2019年1月29日清晨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