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泡泡圈漫评团 一方苦境
原标题:《双学记》第五章【上巳诗会·明月彩云未曾归】(二)
“你见过他了。”
“嗯。”
“有何感想?”
“罪孽深重。”
三人站在崖边,白衣习习,翻滚如云。
慕少艾抽了口烟,得意地吐出一个烟圈,环形的白烟存在片刻,便被风扯散,融在天地之间,升入九天。
多年前他们仨初遇时,一个名声败坏,一个因情未断破功成散仙漂游于世,一个心死默哀,皆是落魄样。三人人群中对上眼,只在一瞬,便清楚知晓,这世间拥有同等感受的,另一个我,就在眼前。好友,大抵如此,有些人终其一生寻找知音不可得,可与人投缘这事,本就是命。
“那你呢?慕少艾?”
被剑子点到名,慕少艾一愣,复又娇笑着靠到谈无欲肩膀上。
“呵呵,我老人家呀~年纪大了,不适合谈情说爱了哟~”
语罢,伸手挑起谈无欲一缕银发,放在鼻尖轻嗅,发出满足的叹息,引来谈无欲一个白眼。
“有美人相伴足够了……剑子你呢?”
“……”
剑子低下头,望着脚下翻腾的云海,并不作声。
“看来,我们三人中,只有剑子你还不愿放手……”
慕少艾感叹一句,又吹出一个烟圈。
三人站着,不再言语,不知过了多久,早已日暮沉沉。
“剑子前辈,主人寻你有事。”
仙凤来访,传话完毕,远远站着不靠近,她在等一声答应的声音。不知从何时开始,仙凤就一直处于这样一个位置,远远站着,旁观剑子的悲喜苦乐。有时她会庆幸,这些模样各异的剑子先生只有自己看过,连主人都没有。但是,有些距离,永远不能被拉近,仙凤,只能是疏楼一个小婢女,跟在龙首身后,时不时望望让人心疼的剑子先生。
“知道了。”
语气莫名沉重。
剑子正随仙凤离去,谈无欲拉住他的袖子,走近低低嘱托一句。
“无论如何,别让自己后悔。”
剑子点点头,伸手拍拍谈无欲的肩膀。
“你也是,好友。”
宫灯帏,龙宿盘坐其间,轻拢琴,点滴作响。
剑子轻咳一声,踏入亭内。
“咦,剑子好友,你怎会到此处来?”
龙宿一脸疑惑,不知是假装,还是真不知。
“仙凤她……罢了……”
剑子拂袖坐下,望着亭中人。
“龙宿……”
“嗯?剑子,怎么了?”
“你……”
袖下的手捏紧。
龙宿……
你可知……
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这样的问题终究没问出口。
终究,对他,下不了怀着策反叛国之心的定义…
即使,告知此事之人,是自己的至交。
“剑子好友,你有心事。”
“无……我只是想,茶该重斟了。”
“嗯。确实如此。”
宫灯帏,白玉琴,紫金箫。
此夜过后,再无一双人。
这一夜,谈无欲早早睡了,慕少艾躺在身侧,呼吸轻柔,睡颜似孩童。
夜半,窗外有人吹箫,哀怨至极。
谈无欲醒来,寻声而至,到了白日三人相会的崖边。
崖边站一人,白衣白发,一把古尘,月下有浅浅清晖。
谈无欲停得远。此情此景,不应打扰。
一曲毕,剑子手握紫金箫,目光眺向远方。
谈无欲退去,抬头望了眼头顶的月,想起一些话。
本是多情,偏要无情;
纠缠不清,不如双清。
“你昨夜出门了?”
慕少艾很好奇,此事大有问题,或许,是去见他那个师兄了。
“嗯。我有些认床,睡不着。”
慕少艾乐了,像发现好玩的,带着凳子蹭到谈无欲身边,正欲唠叨,一声清丽之音传来。
“打扰了诸位……慕药师,前厅有人寻你。”
仙凤出现得及时,谈无欲朝她温柔一笑。
做得好!
对慕少艾这种人,就应当不留情。
“美人,我去去就来。”
室内静下来,只余一人用餐。
谈无欲动了几筷子,也没了胃口,唤人撤去早点,摆上茶器,泡了湖清明雨前。遂又搬张椅子坐到窗边,望着窗户边的一株海棠,不时抿一两口茶。
脑中所想,全是昨夜那与素还真模样一般的的青年。
“果真……是……”
十多年前,谈无欲接到过慕少艾一封信,信中提及素还真,圣上赐婚与他,不日娶当朝太师之女风采铃。谈无欲以为是素还真的把戏,只是想逼他回朝,压根没细想,遂将此事抛之脑后,况且那段时日,他的连载出了些版权问题,被官司缠身也无法抽身多想。只是,时过多年,眼下,别人的孩子都叫自己师叔了。
“一时错罢了。”
如此想一番,也只能感叹一句。
见他父子俩倒也亲近,可见他这个师兄是个当父亲的料。当年在太学院,素还真可不是如此,事事反而需要谈无欲打点。素还真愿意娶的人,想必那风采铃定是个脱俗的女子。这下,谈无欲倒想一览芳容了。
思绪不定,胡乱想着琐事,谈无欲已在窗前坐了几时。
“师叔,素续缘前来拜见。”
有人轻敲门,温润尔雅的音色,让心不由自主静了。
“请进。”
谈无欲添杯茶,拂袖卷来一把椅,让青年坐到对面。
“你……”
昨日,难免是心急下的举动,想起已作礼送给青年的莲花钗,谈无欲只能一叹。抬眸看青年,越发觉得与素还真相像,神色间一抹愁意,令谈无欲心中不由得牵引起来。
“师叔……”
谈无欲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师叔,爹亲昨夜又整夜未眠,一直待在房里,今早去见他,也不出来……”
“饭也没吃?”
端杯的手指捏紧。但面色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
青年点头,小心地观察谈无欲的表情。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多谢师叔相助。”
青年作揖离去,谈无欲想起一事,又唤住他。
“续缘,你的母亲……她……可好?”
闻声,青年身形一颤,并未回头。
“………家母……已亡多年……师叔,我先走了……”
谈无欲自知失言,见青年一副哀痛样,其他话更说不出口了。转身收拾茶具,发现青年留下一信,谈无欲展开细看,眉头不由得轻皱。
“素还真……你好大的胆子……”
末了,只有一句叹息。
游廊里,素续缘走着,想起方才之人,嘴角勾起微笑。
“母亲”他,果然是爹亲所说的样,别扭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