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久没有在电影院里这么哭过了,上一次大概是《相亲相爱》吧,但那一次是亲情,是年华,是回忆,是过去的,带着一点点小矫情与刻意,带着姥姥的音容触动得离去的长辈的想念。那是为了哭而哭得,影片也是奔着哭而去得,无可厚非,很好的片子,但与《我不是药神》,应不是一个体量的。
题材本身便是沉重而少有的,白血病患群体,公正而又不公的世道下,最无可奈何的一些人。活得好艰辛,好痛苦,不仅是疾病上的,还有自身的拖累对最爱自己的人的伤害。药好贵的啊!那个奶奶握着周一围饰演的曹警官的手,颤巍巍的说:“警官,别查药贩子了。一瓶药四万块钱,我吃了三年,吃光了房子,吃垮了家人。吃不起了,但我还想活着。现在一瓶药五百块,你就让我活着吧。”
没有做错过什么,只是得了这个病,活着便成了很昂贵的带着伤害的事情。但,还想要活着。
(绝对安利本片,邪恶的分割线下慎入,只看最后一句然后去影院便好了)
影片里最惊喜的是王传君了,这是一个可以自动过滤稍微瑕疵演技的片子,只是所有演员没有一丝的苟且,只是王传君饰演的白血病人吕受益出场时差点认不出来。好久没有看到他演的戏了,印象大概停留在关谷君,那个一直发重音的日本漫画家,有一丝神似《网球王子》里的手冢君。帅气的,爽朗的。而这一次,他干瘦,他油腻,他小心翼翼地苟且着。
第一次见面,是在徐峥饰演的程勇开得神油店里。他递出一个橘子,讨好地笑。那时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嘴角牙膏都没擦干净的卖壮阳药的会不会帮他,但他已习惯了卑微。散伙饭时程勇告诉几人把代理权转给了只图钱的骗子。黄毛碎了杯子,慧慧直接走人,牧师也只是说了一句“Gog Bless You”。只有他,还在装疯卖傻,还在讨好着说是醉了吗,直到被程勇赶走。好卑微,好贱格,好没有骨气。他便是这样了吗?
去医药代表那里抗议药价太贵时,他不是卑贱的,他不是讨好地。他在角落里吃着便当,吐着骨头,眼里是不屑。他是聪明的,所有的病友里他是第一个去想办法吃印度舶来的便宜药,找到了程勇。他是有选择的,他知道医药公司的冰冷,便连讨好都收起来。他本是不愿如此活着得,得了这个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死。但他知道自己有孩子了,他想听孩子叫声“爸爸”,便收起了所有性格与棱角,尽力地活着。
病房里再见到程勇时,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但他并没有抱怨,埋怨。他是有资格发脾气的,因为这个病,因为一年前他讨好时程勇让他滚,因为每次换药都痛不欲生。只是他就像见到了好久未见的老朋友,“来了啊,吃个橘子吧”。
他最后还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没有听见那声“爸爸”。他已尽力了,但徒奈何,只有不拖不累了。而恍惚间,那个演员,早已不是关谷,不是王传君,只是那个患了病得小心翼翼地努力的男人。
黄毛咋一看似是低配版青岛贵妇,造型与《石头》里如出一辙。杀马特的风格,人狠话不多。第一次见面便抢了程勇的药,分给了认识的病友。因为得了病不想拖累家人而从村里跑出来的他,最古惑,也最重情义。于是散伙饭时,他可以满斟一杯后碎杯而走,也可以在发现被警察包围时,匹马单枪冲出去,让程勇脱围,也给病友挣一份救命药。
他死了,但他应是不悔的。遗憾还是有的,他终于剃掉了一头黄毛,准备回家看看了,还是没去成。但驾车冲去去那一刻,他是神采飞扬的。他重英雄,而那一刻,他便是英雄。
慧慧的出场是惊艳,性感的。热血沸腾的钢管舞让人完全想不到她便是《爆裂无声》里那个抱着羊羔的哑巴妻子。女儿得了白血病,而男人跑了,药还要吃。所以,做舞女没什么。所以,程勇暗示时推脱不得,也没什么。“你在这里放不开,那去楼下宾馆吧。”
散伙饭时她敬了程勇一杯后便离开了,她没再说什么,因为无用。程勇回来时,她没有黄毛的别扭,便回来帮忙了。她不做不相干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帮着程勇,帮着病友,帮着自己,若兰若菊。
牧师是基督徒,程勇告诉他“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后,他便下了地狱。他知道程勇最开始只是想赚钱,但药是便宜得就好,病友可以多活便好。
程勇,大概验证了有头发的徐峥总是演技在线。最初他只是一个鄙薄的小人物,人到中年,妻子因家暴离婚,店铺因欠费被锁。除了疼儿子,孝顺父亲外,失败得一塌糊涂,自私得一塌糊涂。贩药,只是为了赚钱。“Life is Money”。于是,他可以为了几瓶药的钱追打黄毛,可以在志得意满时借着酒劲上慧慧家。但他终究不是大奸大恶的人,终究只是一个有许多毛病的小市民。500的药他卖5000便足够了,其他药贩子吓吓他也便能够收手了。
散伙饭那天,他有自己的委屈。他是赚到了钱,但他有冒着坐牢的风险给病友拿到了便宜得药,他也有父亲有孩子,他害怕了难道不可以吗?为什么黄毛那么生气,为什么慧慧那么冷淡,为什么吕受益还装疯卖傻让他继续卖药?
一年后,他是老板了,近百人的工厂,每月十几万的利润,而病友没药了。药贩子胃口比他大,卖两万,还是跑路了,药便断了。那之后吕受益死了,他看过吕生前,见过吕身后,见到许多病友的吊唁,见到黄毛嚼着那一瓣橘子。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亏欠眼前这些人。那个声音似是吕的,又似是他那张一年前的名单里许多已不在的人的。
那便这样吧,他去找药,500的药只卖500。药贩子说他是救不了穷的,警察也在满世界找他,但病友就在那里,药在印度。他没有白血病,他也没把自己当做救世的神佛,但他还是把孩子送到孩子妈妈那里,还是散尽了家财。他只是发生了这许多事后不能再若无其事得活着,只是不落忍。
去监狱的路上,许多病友送行。车子到的地方,大家摘下了口罩。这是白血病人的一点敬意,在被命运,被高价药,被骗子折腾地筋疲力竭后所有的一点敬意,对这个还惦念他们的人。
好累啊写不动了,但还有周一围饰演的警官,还有《疯狂的赛车》里那个王砚辉饰演的药贩子。每个角色都那么立体,只是写不动了。但真得好值得,真得应该在电影院看一看,哭一哭,然后,人间还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