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祭奠

          明月不长圆,十五过后总是缺。

        不曾想,今年的中秋会遭遇这场别离。在月圆之日,我亲爱的外婆,将她84岁的生命画下了句点。

        我总是会想,人在弥留之际一定有很多叮嘱,很多牵绊:亦或是语重心长的交代,又或是摇头叹息的遗憾。可,我的外婆,在弥留之际平静说出的却是“这一世我很知足,很幸福。”

        幸福的定义真的很奇怪,几乎在所有人的眼里,都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苦命的了。

        外婆没有自己的孩子,有的也只是继子和养女。这样既定的事实,注定了她的一生都处在付出与回报永不能对等的境遇里。甚而至于,她会觉得旁人对她的,哪怕多一点的关爱都会成为她所认定的负担。她的一生,总是想着别人而忽略自己。即便生活再拮据,她也要留着最好的茶叶给客人,留着最大的饼干给孙儿,即使茶叶微苦,即使饼干因储存太久而失去了原本的香脆。

    回首向来萧瑟处,终究风雨多过晴。

        从我记事起,她的背就没有直挺过。长年腰椎间盘突出的疼痛和生活压力的重担活生生地将她压弯。而,残忍的苦难并没有适可而止。到后来外公意外的中风偏瘫,苦难,更是企图将她压倒。在外公瘫痪在床的四年里,你无法想象,一个身长仅一米四且腰背无法直挺的老人,是怎样将她无法动弹的丈夫和残破不堪的生活照顾得周到细致、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外公去世后,她一个人坚持要留在乡下的老屋里。而苦难亦坚持着对她的无情考验。木质结构的老屋,引来了白蚁的肆虐,在漏雨和倒塌的威胁下,她最终妥协,答应了我们接她来城里住的要求。

        本以为外婆终于可以颐养天年,可谁料想,她总夸洁白透亮的瓷砖地面却导致了一场严重的骨盆骨折……

        即便是这样,我的外婆也从未对生活有过一句抱怨。她总是会笑着和你说敬老院里最近发生的趣闻;她总是会虔诚地叮嘱你黄历上的禁忌;她总是在你自怨自艾,悔不当初之时,安慰地说着那句“真理自在我心,我会保佑你们”。

        在她卧床静养的七年里,她床上的被褥总是以整洁的姿态示人,待客所用的物品也被有序地堆放在桌脚。她的房间一尘不染,空气里永远飘着的,只有淡淡的肥皂香味。

    外婆音容无处觅,中秋一别再难寻。

        一生都在为他人想,为后人想的外婆,连离世的时日都选在了这一年一次的长假里。后辈们本不能齐聚的团圆日,就以这样的方式团圆了。

        旧时的老屋如今已被当作危房推倒,杂草丛生处竟有一人之高。世界不会因为这个老人的离去而停留悲伤一秒。然而,想要穷尽一生来福佑我们的外婆,即便是我们长跪恸哭,也终究是唤不回了。

        外公,您独自在天边流浪了十一年,这下,终于有人来牵手相随了。愿再相见,您俩还是彼此记忆中的模样,还是会清楚得记得对方的喜恶。愿再相见,您能宠她如宝贝,让她来生再莫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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