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喜欢出去吃早餐的人。
昨天雷丹打电话叫我出去吃早餐,她非常惊喜的告诉,“她家楼下新开了一家早餐店,味道特别好,叫老地方。”
前面的话对我并没有作用,早餐对我而言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也没有一听到有好吃的东西就舔舌头流口水的可爱了。
倒是后面的叫“老地方”让我颇有兴致。
以前我们一起念中学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一家早餐店,就叫老地方。
那时候要到学校外面去吃一顿早餐,对于住校生的我们真是可以用难如登天来形容了。
所以每每在拿到拜托通校生的同学从外面老地方带进来的早餐时,都特别惊喜,吃的时候都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窃喜。
我带着怀念来到雷丹说的早餐店。
雷丹就站在我身边,我站在店门外,仰头看去“老地方”三个烫金的大字特别的闪亮醒目。
“味道真不错。”雷丹拉着我走进去,挑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没有最前排的喧闹,没有最后面的孤寂。
我坐在木制的餐椅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玻璃桌面,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外面一排排的常青树。
幽幽碧绿,满树芬芳。
她就坐在我的对面,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张桌子,两个人,不用刻意,不用装腔作势,有的只是把握当下的闲适与慵懒。
中学的那几年时光,就这么在眼前又过了一遍。
“是要这个吗?”
“那是这个吗?”
“就这儿吃还是打包?”
店老板连续几句的一个人问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收回看着外面景致的目光,向柜台望去。
柜台里面是老板,柜台外面是一个女孩儿,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店老板正指着柜台上各种早点小吃询问女孩儿,女孩儿不言语只点头或摇头。
在多次询问,多次理解错女孩儿的意思,又在女孩儿多次不耐心后终于打包好女孩儿点的早餐了。
看到店老板一个人自问自猜的情形我觉得好笑,特别是他转身背对着女孩儿那个皱眉的动作更让我觉得他可爱了。
人生本就是这样,总会面对各种不乐意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
想要不委屈自己太难了。
女孩儿身影渐行渐远,店老板对着女孩儿的背影小声说道,“不会说话吗?你不说要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能懂你的哑语吗!”丟钱到钱箱的动作跟他的话音一起落下。
我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懂了吗?能懂吗?
这句话算是伴随着我们长大的了。
以前上学,还是学生的时候,老师每当讲解了一个题目后,就会问道,“这个懂了吗?”
如果讲台下是一片沉默,他就会皱眉,“这都不懂吗?”
接着就会响起一叠声儿的附和声,“懂了懂了。”
然后我的声音也会在里面。
老师听到了这样一大片一样的声音,就会特别满意,然后大手一挥,“那好,我们下一题。”
别人懂不懂我是不知道,但是很多时候我是不懂的。
只是,别人都懂了,那我也就懂了吧。
毕竟在那样的情景下,实在不适合与众不同。
从老地方出来,我跟雷丹并排走在林荫路上。一排排的绿化树,笔直挺立,碧绿的叶子拢成团。阳光透过缝隙照射下来,树叶在地面上碎成了斑驳。
我低着头,踩在那些阴影上,每个步子都踩的非常用力。
“让你出来吃早餐,倒像是吃了一肚子愁。”
我不说话,只是微抬头看着远方,像是看着自己的过往,缅怀着又带着迷茫。
有些事在当时发生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在被某个事件,某个时间突然触碰到了,就突然震撼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想到有一次跟妈妈的争吵。
好像是因为报考艺体的分歧吧。
当时我在卧室看书,妈妈走进来站在我旁边,她说,“特长生以后不好找工作,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
听了妈妈的话,我并不开口,只是一下子合了正看着的书,随手丢到书桌上。
妈妈转身在不远处的方几上给我倒了杯水,一只手拖着杯盏,一只手覆盖在杯子周身,试了试温度。
她将水放在我面前继续说,“灵灵,爸爸妈妈不是要替你做主,只是我们走过的路肯定比你多些,就是说说我们的看法,让你仔细考虑一下……”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身后的转椅在原地打了个旋儿。
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不自觉退了一步。
“一边说着让我自己做主。一边又唠唠叨叨个不停,你们做父母的,总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肆意干涉我的生活。”
我的怒火在她眼里来的毫无预兆,眼神闪过一瞬间的震惊,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再说什么,默默离开了房间。
我也愤怒不已,我以为我丢书的动作已经是很明确的态度了,她应该懂了,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
其实她只是以为我看书累了,还体贴的帮我倒了水。
妈妈眼中的慌乱跟震惊在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被刀刺了一下,尖锐的痛。
我总是以为她懂,她应该懂,她不可能不懂,所以我渐渐连话也吝惜说了。
现在因为工作的原因,跟爸爸妈妈呆一起的时候已经很少很少了,争吵也很难再有了。
只是一个人在外面,睡眠质量倒是不如在家那么好了。
夜里总是爱做梦,反复折腾。
经常梦到跟爸爸妈妈争吵,梦里我尖锐的嘶吼,爸爸沉默不语的背影,妈妈压抑的哭泣。
画面转换,映入眼帘的是他们异常苍老的面容,以及满头发白的白发。
每次醒来,我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像个孩子一般蜷缩在一团静静发呆。而我在他们眼里,本身就是个小孩。
只是我却一遍遍祈求,祈求他们别在把我当孩子。不是我不想,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真的不再是孩子了,却没办法戒掉这么温柔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