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个星期我都在努力适应即将要和你告别这件事情。时间简直就是一个狡猾的婊子,她会在你每个刚刚睡醒的清晨,趁你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安静又快速地逃走。我最近越来越容易想到四年之前,我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的那个晚上。那个时候我坐在飞机上盯着降落中窗户外面的景色,看着地面的灯从一点点的星光变成一座又一座的楼房。下了飞机以后我拉着自己的登机箱走在高雄的路上,在心里对自己说,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我未来四年要生活的台湾。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大部分的人都带了大箱小箱,父母亲朋陪着一起来。只有我几乎没有带任何东西,一个人就来了。现在想想,我还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又将要什么都不带走的离开这个已经变得熟悉的地方。如果这是一本书的话,首尾呼应得真好。
我已经不太记得为什么我们会变成朋友。只记得一开始孤僻的我没有任何朋友,每天都独来独往,这样子大概持续了一年多。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去到哪里都不再是一个人,你已经成为所有人默认的我最好的朋友。甚至在大三的某一段时间,我不肯接任何人的电话,把自己的手机当作摆设。而想要联系到我的人,只要打电话给你就可以找到我。很多人都说我们应该要在一起,甚至直接认为我们已经在一起。可是我们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之一就是,人人都说你爱我,可是你从来不说话。
你一直都不说话,而我也保持沉默,一沉默就四年都要过去。沉默到最后你和我说,还有两个月你就不会经常留在高雄了。我到那一刻才发现,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把高雄当作了我的家,可高雄从来都不是你的家啊。
前天晚上我们去摄影棚里面帮朋友拍照,棚里所有的灯都被关掉,只剩下电脑荧幕发出微弱的光。我们两个坐在一起,我歪着头看你,你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说你觉得我新染的头发颜色很好看。后来你站到我的后面,伸手摸我的耳朵,那一瞬间就我内心的恐慌又出现了,我很用力的握住你的手。你站在后面让我抓住手,用手指摸我的手背,你的手指上有茧,好粗糙。
我告诉W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问我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朋友进来,他放开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开始帮朋友拍照。W说,听起来像是一部情色片嘛。我笑着跟她说,对啊,而且是一部被总局审查过的阉割版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双十一那天我只买了一本书,而且还只是五块钱电子版的而已,《漫长的告别》。书里面说告别就是死去了一点点。现在的我每天都在努力和你告别一点,这样才不会在最后一天无法接受。所以每一天睡醒的时候我都觉得过去四年的自己死去了一些。等到那个旧的自己彻底消失以后,一个新的我可能就可以潇洒地和你说声再见了吧。
这四年我很开心,但是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