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小米起床已经是中午了。家里静悄悄的，早餐摆在桌子上，不过早已经凉了，边上还有一张妈妈留的叫她自己回学校的纸条。上公交车前，郑建意外给发来消息问她回学校了没有，“才刚上公交车呢”林小米犹豫了下回了条过去。
“嗨，你也刚到啊？”从公交车上下来，林小米一眼就看到郑建站在公交车站台上，
“我在这等你呢，给你发消息时就到学校了，你终于来了。”郑建有点无奈笑了笑。
“你等我有事啊？”林小米一惊。郑建一直是个非常珍惜时间的人，竟然会在公交车站白白等了一个小时。六月的千塘不是最热的季节，但今天的太阳非常炙热。
“我们走吧。”郑建主动递了瓶水过来。
“谢谢。”林小米犹豫了下，伸手接过了水，心里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得今天的郑建好像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两个人一起走进教室，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高考完了，大家都像被久困笼子里的小鸟，完全放飞了。林小米把课桌里的书全部翻出来，准备拿回宿舍去整理打包。郑建执意要帮忙，硬是从她手中分了一半过去。从教室回寝舍的路上，林小米思索着郑建今天哪里不一样，衣服、鞋子、发型都没有变啊？一直到门口了，她也没有想出来哪里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高考考完了，平时宿舍一楼传达室里从来不让男生进门的大妈今天看到郑建竟然问都没问就放行了。宿舍的大门开着，林小米发现屋里竟然有好几个男生。张天明，蒋杰，方琪，见到林小米和郑建一起进来，大家起哄拿他们两个开玩笑。林小米环视了一圈宿舍里的同学，朝他们叫闭嘴反而引来了大家的起哄。郑建的脸刹时变得通红，拘谨地站在边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你们都没事情是吧，谁帮我把那个箱子拿下来呗。”林小米倒是落落大方，该整理的整理，该打包的打包，还时不时跟人开上一两句玩笑，完全没把同学的嘻闹当回事。
晚上有顿不算太正式的聚餐，到校的同学自发到学校边上的小饭馆吃晚饭，林小米凑巧和郑建同一桌。有人起哄叫他们坐一起，林小米嘻嘻哈哈坐到了郑建边上，拿过菜单自顾点了好几个菜才罢手。郑建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林小米身上，看着她和同学嘻笑打骂，频频举起饮料碰杯，不禁略微蹙眉。林小米似乎太外向了，她跟谁都能扯，什么话题都能聊，连男生的游戏都要去插一脚。
晚餐后回到宿舍，十一点半熄灯后，书自然是不看了。四个人在躺在床上睡不着，高考让她们养成了每天不到十二点不睡觉的习惯。
“小米，你喜欢陈卓阳还是郑建？”黑暗中萍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摔下去。当然林小米那时并不知道，萍萍的话说得另有用心，包括白雅丹也在推波助澜。只是她们不知道林小心里谜上那个有着阳光一样笑容的枫，所以不管是陈卓阳，还是郑建都没办法再入她的眼。
“大半夜的，你不要吓人好不好？”过了好一会儿，林小米才回应她。
“我也觉得郑建好像喜欢你哎！”晓娟插进来的一句话直接把林小米吓出了身汗。
“不会吧？”想起下午郑建在公交车站等了自己将近一个小时，林小米有点没底气。
“这么多人，凭什么他就给你一个人补课、讲题目。我们以前去问他，他从来都是要么三言两语打发我们，要么就是直接跟我们说他没空。他还给你复习资料呢，而我们有时想借他笔记抄一下，他都不肯。今天还帮你把书送到宿舍，晚上吃晚饭他时一直盯着你看，肯定是喜欢你。”晓娟又振振有词补充了一段。
“不就是问了几个题目嘛，我还请他吃过冰淇淋呢。”林小米坚定地摇了摇头。她觉得爱情应该会让人脸红心跳，而那张阳光下天使一样的笑容给过她心跳加快的感觉。
“郑建长得其实挺帅的，成绩又好，听说他考得不错，十有八九能上清华北大。”萍萍不依不挠说着郑建的优点，想让林小米觉得郑建真的不错。
“哎，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好像条件一般，我看他的衣服鞋子从来都像是地摊上的山寨版。”晓娟急切问道。
“做生意的，可能穷是装的吧。他妈妈支一个买臭豆腐的小摊，生意很好的。我有次暑假在夜市上碰到他好像在帮忙，那个装钱的盒子都跟小箱子差不多。”一直没有开口的白雅丹顺着萍萍的话推波助澜。
“对，这年头有钱人都喜欢隐藏起来，陈卓阳那样太张扬了。报纸上不说了，那个平海路上卖臭豆腐的都是背着LV的，开着宝马去的，年收入上百万。再说郑建要真是上了清华或是北大，毕业后还怕找不到好工作，对吧小米？”萍萍又把火引到林小米的身上。只有林小米喜欢上了别人，那么自己有有机会接近陈卓阳。
“奥，关我什么事？”林小米不知道怎么回答，嘀咕了句应付。
“我觉得还是陈卓阳好，郑建这个人太小气了。借个笔记本就好像跟要他命一样，大家三年同学，他从来都是把我们当竞争对手。陈卓阳家庭条件多好，以后走上社会啊，关系比成绩重要，这年头都是拼爹的。而且这次他去北京考试了，一般北京户口上北大，比我们这里要低一二百分呢。没准他也能考上，以后小米嫁给他，那就是人人羡慕的少奶奶的生活了，对吧，小米？”晓娟坚决维护陈卓阳。
“我懒得理你们，要喜欢，你们喜欢去。”林小米没好气回了句，真是高考完了，宿舍卧谈会的话题也发生了剧变，男生永远是女生宿舍里不落幕的话题，怪不得学校上下对早恋两字严防死打。
“不是吧，大小姐，一个最有钱，一个成绩最好的，两个帅哥都被你俘虏了，你怎么也有点表示吧？”白雅丹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两个都不喜欢。”黑暗中，林小米扔了个白眼过去，但黑暗中没人看到，女孩们还在继续讨论长得帅和有钱的关系。
“长得帅有什么用啊，男人长得帅不安全。”是晓娟的声音。
“长得帅带出去有面子啊，如果再加上什么北大啊，清华啊，那更有面子。”白雅丹的推波助澜就很隐蔽，让人不易要察觉。
“就是啊，长得帅，看看也养眼，对吧，小米？”萍萍又加了一句。
“陈卓阳哪点不帅了？篮球场上那尖叫声不要太多奥。”晓娟把上抢了萍萍的白。
“就怕这种人以后是个花花公子。”白雅丹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
“那倒有可能，但谁能保证郑建以后就不花啊，小米对吧？”晓娟还在陈卓阳这边。
“对你个头啊，你们能换个话题吗？”林小米想如果自己的眼神能杀人的话，明天报纸上一定会多一条高三宿舍三学生被目光杀死的新闻。
“能，你和陈卓阳到哪一步了？”萍萍的嘴是贱无敌的传人.
“千塘话怎么来说着，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小米的语气微微带着怒意。
“中国话，千塘话叫弄脑细搭牢咯（千塘方言，骂人的）。”白雅丹补充了一句。
“开个玩笑吗，你这两个都不喜欢，那你喜欢谁啊？”萍萍继续发挥她贱无敌的嘴上功夫。
“不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喜欢谁？”林小米反问了一句。
“不告诉就是有奥，小妮子，快点老实交待。”萍萍抓着林小米不放。
“就不告诉你，怎么滴？”林小米打死都不会说那个她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枫。
“那就这样。”萍萍从床上趴起来，蹿到林小米边上抓她的痒。
“梁朝伟，梁朝伟，我喜欢梁朝伟。”林小米见三个女孩都扑上来，连忙朝角落里爬去。
“小米，你说你以后的男朋友想找个什么样的？”闹过后，晓娟显然睡意全无，而且大家还从她的床底下翻出了两罐不知道什么时候遗漏的薯片。四人分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聊天，也不管薯片有没有过期，吃了会不会集体拉肚子或是进医院。
“不知道哎，你呢？”黑暗中，林小米微微摇了摇头，她喜欢了照片上那个笑容，但她其实并不了解枫是怎么样一个人。
“要对我好，人要浪漫一点，学历和我差不多，当然最好是还有一点钱，那就差不多了，萍萍你呢？你收到的情书最多吧？”晓娟一边啃着薯片，一边说得一本正经。
“我？我想他能够上过名牌大学，然后最好能自己创业当老板，我不喜欢那种富二代，那些人基本上都是花花公子。”萍萍别有用心的继续暗示着林小米，甚至搜索枯肠在想陈卓阳有没有什么花边新闻。不过陈卓阳对林小米似乎非常痴心，高中三年，陈卓阳除了林小米，别的女生根本话都不愿意和她们讲。
“鸭蛋，你呢？”晓娟转到了白雅丹身上。
“没想过，反正条件差不多就行了吧。”白雅丹选择了推托。
“小米，你呢？”晓娟反问林小米。
“不知道，你们谁有梁朝伟电话？”林小米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在那个时侯突然想起了《廊桥遗梦》里那句“使音乐沉默，把梦关在盒子里的现实”。她觉得自己现在就生活在这样的现实里，音乐已经离她远去了，梦想忘记把她一起捎上上，挥着翅膀自己飞远了。男朋友，她根本没有想过要交一个什么的男朋友，或者说林小米不知道那个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真要结婚那种男朋友，还是像陈卓阳这样，家里条件好一点的会幸福一点，至少不用为经济问题担心。以后的竞争多激励，千塘房价又贵，我爸妈天天在说房价又涨的事。”晓娟若有所思的慨叹。
“也是，人无完人，嫁个有钱的，至少等到爱情没有了时，钱总是在的。”白雅丹憾慨了句，她很觉得从林小米大手大脚花钱的行为上看，她最看不上的应该就是钱了
“可你们不觉得穷的时候在一起，然后共同创业的，这样的爱情更牢固吗？就像潜力股啊，在没有升值前抓住的那种。”黑暗中，萍萍紧张了起来，她可是一直希望引导林小米喜欢郑建什么的。
“女人也可以做有钱人啊，富婆，我觉得我们宿舍你最有这个可能。”林小米接了一句，萍萍的人际交往极广，校内校外认识不少人。林小米又想起了她披萨换零食的事，她觉得萍萍非常有做生意的天赋。
“萍萍，你成为富婆后记得请我们吃饭。”晓娟开心应道。
“没问题，我以后就朝这个目标努力。小米，你想以后做什么？”萍萍又把话题扯回到了林小米身上。
“我不知道哎。”林小米微微摇了摇头。萍萍反问她的一瞬间，她可悲发现自己没有理想。小时候，妈妈总会在他们单位的一些年会啊，还有庆典啊之类的各种机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台上让她当众表演，有时是钢琴，有时是跳舞。当然每次表演完，她总会收到布娃娃之类的奖励。那时她整天挂在口头上的理想就是像自己的舞蹈老师一样，能够上电视台，站上华丽的舞台。不过到初中，妈妈可能是怕影响她的学业，直接就停掉了所有演出。而到了高中，林小米的任务好像就是学习，目标就是高考。
“小米以后就当少奶奶，不用上班，每天逛逛街，吃吃饭，玩玩就好了。”晓娟打趣道。
“嗯，再加一条花花钱，不然营业员的工作也是每天逛商场。”白雅丹适时添加了一句。
“每天逛街花钱，那要上大学来做什么？”萍萍一句话像棍子一样敲到林小米头上。
高考的卷子已经交上去了，人生的答卷应该才刚刚开始吧。只是对着白纸，林小米竟然有种根本不知道如何动笔的感觉。她以为妈妈希望自己做个舞蹈或是音乐家，所以让她学了这么久的钢琴和舞蹈，但在高二那一年，妈妈替她做主把所有的这些都停掉了，并且很明确告诉她这些都不能当职业，因为不正经。林小米喜欢徐志摩的诗，但作家，诗人这个职业太高了，她只有膜拜的份，更何况这年头还有诗人这个职业吗？现在想起来，那个莫名其妙写信人也应该算有点了解自己，竟然就挑中徐志摩的诗，可惜不知道他是否了解，那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对于爱情却是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
“你们以后想做什么？”林小米陷进了理想这个词，她不禁为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做点什么而担忧。
“富婆，你不是帮我计划好了吗？我就朝这努力。我觉得生活在这世上，最主要的是钱，而且得是自己赚的钱。”萍萍的回答最快。
“你呢？你想好学什么专业了吗？”林小米转向晓娟。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等高考分数出来，然后再选学校和专业？”晓娟的回答让林小米觉得她应该和自己一样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
“丹丹？”林小米转向白雅丹。
“我爸妈叫我以后学会计，我不是很喜欢。”黑暗中，白雅丹的声音伴着她淡淡的叹惜声传来。
林小米微微叹了口气，也许没有理想的不此她一个人，理想这个词也许在这个社会早已经过时了。卧谈会开得如火如荼，林小米在模模糊糊中睡去，梦中好像又看到了枫天使般的笑容。不知道怎么样的人，才会有如此灿烂的笑容，像阳春三月的白雪能够照亮人的心底，那样的枫真的存在吗？他的理想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