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萧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天他还会喜欢上别人的。
林萧让我在公交站台下等着,他跑去附近的小卖店里买了两份红豆冰沙,递给我一份。我捧着坐上公交车,车子启动,站牌下面那幅巨大的无痛人流的宣传广告渐渐遥远、模糊。
林萧一边大口吃着自己手里的冰沙,一边问我:“怎么不吃阿?”
我摇摇头,抿紧了嘴唇,不做声。
“不喜欢吃?”林萧侧头看着我,一脸率真。
一股湿热的液体从下体慢慢流出来,像手中正在融化的红豆冰沙。
我的月经初潮,就在我第一次约会中,猝不及防的来了。
那列公交车驶向哪里,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似的。就像是整个的漫长的青春一样,似乎没有尽头而又猝不及防就结束了。
2
陆可可是紧跟着我们一起下车的姑娘,在某一个拐角,陆可可突然叫住我,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一包卫生巾扔给我,说:“我看到你的座位上有血,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陆可可问得大大方方,我却一脸呆滞,羞怯、难堪、苦恼,林萧是什么表情,我顾不上去看。
我从附近的公共厕所出来时,林萧已经跟陆可可聊得火热。
陆可可带我们去找附近好玩的地方,新奇,有趣又刺激;去吃地道的当地菜,好吃、不贵、风味独特;去逛偏僻但别具一格的小店,满载而归、流连忘返。
我以为陆可可是此地的常客,甚至是当地人,后来知道,她也是第一次去。
分别前,陆可可把她在一个路边摊上买的凉帽扣在我头上,说算是礼物,送给我。
最后还贴在我耳边,跟我说了一堆“那几天”要注意的事,比如:不能着凉,不能吃冰冷食品,不能坐着洗澡。不能高声唱歌,还有,不能吃芹菜。
至于为什么不能吃芹菜,她没有说,我也没问。
我觉得陆可可对我很好,陆可可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我哥哥一样。哥哥在我四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死了,但我一直记得他的笑,每当我难过的时候都会想起来,每当我难过的时候,都在想,如果我哥哥没有死,他还活着多好。
我想,如果陆可可是男生,我一定会喜欢上她的,比喜欢林萧还要喜欢。但是陆可可是女生,陆可可和我分别,送我凉帽的时候,眼里的余光是看向林萧的。
3
我们跟隔壁班的同学一起在操场上集合,上体育课。林萧就站在我前面,身材颀长,干净的校服上散发着清新的薰衣草味。我在他身后,一板一眼的做着伸展运动,心情莫名的忐忑。我希望林萧回头看我一眼,又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头。
体转运动时,林萧还是侧过头,而我也迅速转过头去。但我确信他看到我了,因为我也看到了他的脸。
下课后,林萧转过身,似乎试图跟我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一个男生拽走了。
每天清晨,当我站在操场的榕树下背诵古诗词时,总能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操场的另一端跑过来。经过我身旁,卷起尘土飞扬。
有一次,他在我身旁停下来,问:“陈嫚,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仰起头,看着飞扬的尘埃在初升的一缕朝阳里浮动 ,没吱声。
“我感觉是,”林萧说,“因为我也喜欢你。”
林萧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男生,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对别的女生说这句话的。
4
高中迎新晚会上,陆可可穿着校服,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唱《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声音清纯、质朴,偶尔跑调,但依然得到新生们的热烈欢迎。
陆可可在人群中看到我,过来跟我打招呼,说:“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我想,这座城市太小。
陆可可问:“你男朋友呢?”
我摇摇头 指了指不远处的林萧,他正盘腿坐在草坪上,跟一群新认识的同学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陆可可常常抱着练习册,来问我一些问题的答案。我除了会读书之外,几乎什么都不会,陆可可除了不喜欢读书之外,几乎什么都喜欢。
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坐着公交车,到邻近的几个县城转悠。林萧有时候和我们一起,有时候不来。借口吉他社有活动,或者其他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渐渐若即若离。
陆可可总是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即使去过很多次的地方,也总能发现新的惊喜。
冬天,我们有次去陆可可家附近的城郊玩,返程时,天下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道路无法通行。陆可可拉着我跑了一段路,提议我暂时到她家留宿一晚。
去她家的路上,陆可可告诉我,她妈妈是二婚,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个抢劫犯,被判了十年,她离了婚,改嫁了一个开长途货运车的老司机。
我觉得,陆可可说起她妈妈,像是在说一个跟她完全不相干的女人,我甚至不能分辨她的父亲是她妈妈的哪任丈夫。
5
陆可可的妈妈很黑且瘦,皮肤粗糙,衣着邋遢。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其实,在见过她之前,我也没有想象出她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跟陆可可完全不一样,却能看出来是母女。
陆可可的妈妈问我们吃饭了没有?然后,开始生火给我们煮面条。对我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乎寻常,甚至没有问我是谁之类的。
吃过饭之后,我们睡在陆可可家的小阁楼上,外面的雪花依旧沸沸扬扬的飘落着,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极细小的声响。
陆可可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我很少在外面留宿,睡得不踏实,只是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的呻吟声,床板吱吖声。
高二时,林萧的吉他社要去邻县的中学演出,我特地请了半天假去看,想给他一个惊喜。我站在台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林萧跟吉他社里的一个女生在台上对唱情歌,眉目之间尽显暧昧。演出结束后,两个人相拥离场,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本来我以为跟林萧分手我会非常难过,至少有那么点心碎的感觉,然而并没有。
三个月之后,林萧的吉他社解体,林萧回来找我复合,我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