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飞行员送夜霄

梅子胆子够大，不大又有什么办法呢？

冬天的夜晚，北风呼呼地吹着，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刚安顿好小女睡下，电话叮铃铃响起来。

“姐，我们飞完了，麻烦你去长途汽车站给我买一个麦当劳的套餐，还是要麦趣鸡盒。”电话是航运团飞行员小李打来的。

“这个年轻人， 空勤灶的饭，本来标准就挺高的，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呢。麦当劳有什么好吃的，难道他的女朋友又来了？”心里虽这么想，梅子嘴里却立刻答应着“好、好，我马上去。”

“妈妈，别去好吗？爸爸干活，姐姐住校，你刚刚回来又要走，我一个人好害怕。”小女儿露出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原来孩子还没睡着。

梅子走到床前俯身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小妞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伸出双臂一下子拢住了她的脖颈。梅子轻轻把女儿两只小手放到被窝里，然后掖了下被角:“乖，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妈妈很快回来。”她转身走出门外。

刚一出家门，北风立刻剌透全身，她感觉胸口揪起来，不由打了个寒战。

幸亏车就停在巷子里，梅子发动起来向汽车站开去，此时路上行人稀少，路灯像一颗颗星星友好的眨着眼晴，“它们是向夜晚开车的女子行注目礼吧？”想至此，梅子轻轻笑了。十公里的路程，二十多分钟就开到麦当劳门口。

店内人员稀落，很顺利七十八元买好套餐，那烤鸡的香气强烈冲击着嗅觉、味觉，她忍不住使劲咽了咽唾沫，顿感肠胃也在蠕动:“应该挺好吃的，少买一点让女儿尝尝吧。”梅子仔细地搜寻着店里的产品价格展示:美州风味三文鱼汉堡24元，鸡腿堡3O元…太贵，太贵，先不买了。一对鸡翅11元，这么小？11元买半只鸡，做做够全家人吃的。不行，就算这趟活白跑怎样？买那对柠檬风味鸡翅还有焦糖爆米花吧，女儿醒来一定会高兴的。”

梅子买好走出店门，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挡住了去路。她上身穿件红袄，脏兮兮不成样子，下着一条破旧格子裤，右裤角处裂开一条缝，脚上一双棉拖鞋。她看上去三十多岁，蓬头垢面，双手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眼晴惊悚的睃巡着，浑身颤抖。梅子猛然看见孩子一双小脚赤裸在外面，一阵北风刮来，女人使劲把头低下，是为自己的孩子遮避风寒吗？在这冬天的夜晚，一个女子抱着孩子在外面游荡，她是精神有问题吗？她的家人呢？梅子示意她去屋里，她像是没看见似的，顾自向南去了。

开车往回走，梅子忽然就后悔:“刚才无论如何应该把这妇女让进屋里，给她买点吃的，喝的，她一定饿坏、冻坏了。不行，到店里还不让人轰出来？就是让她去自助银行避避也好啊。数九寒天，怀里的孩子会怎样呢？我可以把她带回家的，问清住址让她家人来接，助人一次胜造七级浮屠啊。对了，不是有救助站吗？他们这些人干嘛去了？你是谁呀，自己都自顾不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是给小李送餐吗？”梅子思来想去，头脑发胀，思绪又拉了回来:“七十八再加上来回五十的车费一百二十八，放着免费饭菜不吃，白白花费这么多。这些钱够我们一家三四天的菜钱，也够女儿半个月小饭桌钱，省下这钱给家里老人买件衣服也好啊，对了，刚才那女人和孩子会怎样呢？…”

矛盾中车已至十二师大门囗，向北二里地再往前走梅子的心咯噔起来，这条路一下变窄，仅仅能错开车，路东是机场外场，砖头垒的墙约两米高，路西是温州人租的简陋厂房，一些弹棉花的小作坊，再往前走就是附近几个村的坟地，这一段路没有路灯。听说以前发生过一桩半夜拦路的杀人案，晚上出租车都不愿意向这里走。虽然这条路梅子跑了不知多少次，可此时面包车的两个大灯，闪着昏黄的光，路上什么也没有，她心噗噗的跳起来，赶紧把各个车门都锁住:“要是有坏人拦路我就不下车，立马打电话报警。不行，报警要知道拉私活也不好。”这样胡思乱想的走了约摸六里地，再向左转两里地来到航运团南门前，看见持枪站岗的军人，梅子才稍稍放松下来。

“怎么小李没出来？”正纳闷，他从车左后面冒出来，低低地说:“嫂子，我在这儿，我怕查岗的人看见。”

“你可吓死我了。”梅子埋怨一句，摇下车窗，把饭递给他。

“嘿嘿嘿，总共多少钱？”他问。

“套餐七十八，车费五十。总共一百二十八。”

“好，嫂子，这是一百五，别找了，大晚上的，谢谢你！”他把钱从车窗扔进车里，转身就向部队走去。

“唉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梅子只能开车往回走。

奇怪，回来的路依旧，可她竟一点也没有恐惧。

她没有立刻回家，目标坚定的向汽车站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