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有信众送来一大把晚香玉。
“拿花瓶盛水,插上,这是‘岁朝清供’。”师父对小沙弥说。
过了几天。
“给花换水了吗?”师父问。
小沙弥摇摇头:“要换水吗?大殿里的富贵竹,插两年了,不是只要加水,不必换水吗?”
“富贵竹是富贵竹,它的水不会臭。”师父说,“晚香玉是晚香玉,花虽然香,水却会臭,不信你闻闻。”
小沙弥把瓶里的水倒出来。“真的臭了!”小沙弥直皱眉,“为什么它们不一样呢?”
“因为一个能生根,一个不能生根。你看富贵竹下头是不是长了好多根?再看看晚香玉,是不是不但没长根,而且烂了?”
师父拍拍小沙弥:“生根,是活的;不生根,是死的。”
夏天,午后总有雷雨。
禅房的一侧地势低,一下大雨就积水。
“把下面的墙板换换吧!”师父指示小沙弥,“泡太久,都朽了!”
果然靠地面的墙板,全一扯就下来了。师父抱来新的木板,两个人一起钉上。
小沙弥一面钉一面指着旁边的松树问:“这是松,那也是松,这也泡水,那也泡水,为什么松树不烂?”
“活着不烂,死了才烂。”
秋天,禅院里的樱花树突然枯了,裂开的树皮里爬出好多白蚁。
“怪了!春天不是还开花吗?”小沙弥说。
“早上还唱歌的人,不是可能中午就死了吗?”师父说,“死总等在那儿,就像白蚁,总等在这儿,树烂一点,它吃一点。你活着,它不吃;你死了,它就吃。死一寸,吃一寸。”
冬至,禅院里的树叶全掉光了,后山上也是一片寒林。傍晚,突然飘下密密的雪花。
“叶子没了,天地就宽了。树枝的手空了,上天就抛下白银。”
师父对小沙弥说:“看看那山上的树,光秃秃的枝子,一个样儿,可是里面有多少死、多少生?多少看来死了,却偷偷生根;多少看来活着,却偷偷烂了。你能不警惕,不精进吗?”
“警惕精进什么?”小沙弥不懂。
“想想蛀虫是不是等在旁边!想想自己是不是正在腐烂?想想身边的水是不是已经臭了?想想还能不能保有慧根!”
(刘墉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