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相逢未嫁时
1962年香港。
“那是一种难堪的相对
她一直羞低着头
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
他没有勇气接近
她转身,走了......”
电影的一开始的字幕式独白便已交代这不是一个圆满的喜剧式结局。
一次搬家,周慕云和苏丽珍相识,眉目间流露着对彼此的好感。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所遇到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那也没什么话好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可是,他们也晚了一步,已经彼此有了家室。
两对家庭成了邻居。此时两对壁人是彼此相爱着的:她会在她的丈夫出差回来的时候,穿着华丽的旗袍,花着精致的妆容去机场接他。她的丈夫也会给她从日本带来名贵的包包;周慕云疼着他的妻子,他会等她下班等到很晚,通电话时流露出幸福的笑容。他的妻子和他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柔的。
渐渐的他们都发现了自己对象的端倪,终于有一天他们在咖啡馆把自己隐藏的“家丑”暗示性的讲了出来:
周慕云:这么冒昧的约你出来,是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你那个包包是哪里买的?我想买一个送给我的妻子。
苏丽珍:不过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我想她会介意的。特别是隔壁邻居。
周慕云:那有没有别的颜色的?
苏丽珍:那我得问问我的丈夫了,那个皮包是我丈夫在外地工作时买给我的,他说在香港买不到。
......
苏丽珍: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你的领带在哪里买的?
周慕云:我也不知道,我的领带都是我太太买的。哦,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她的公司派她到外地工作,她买给我的。她说香港买不到。
苏丽珍:也会这么巧啊?其实我先生也有一条领带和你的一模一样。他说是他的老板送给他的,天天带着。
周慕云:我太太也有一个皮包和你的一模一样。
苏丽珍:我见过,我知道。
苏丽珍: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知道。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然后他们就不断扮演他们出轨的伴侣,想象着那二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从了解“谁先开口在一起”到了解“对方伴侣的口味”。他们在一起写武侠小说,红袖添香,好似一对神仙眷侣。没成想,表演时的眼波流转慢慢的激起了对方心底的涟漪。
弄堂里他们一次次擦肩而过,我仿佛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暗流涌动。她,一身旗袍,在弄堂里摆着袅袅的身姿走过,周边嘈杂的环境衬托出她遗世独立的美;他,西装革履,一丝不乱的头发,但一根根抽着香烟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孤寂。
原来他们是一类人,一样的内心孤清,一样的自以为“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孤独好久,苏丽珍摇摆着腰肢,穿绚丽的旗袍,风华绝代,却是寂寞地独自去看电影。周慕云也夹着烟,一片烟雾缭绕里,一个人写长长的武侠文。这样的人,洁身自好,有自己的别致趣味,身上自然有了冷清的气质。相遇以后,他们孤芳不自赏,有了取悦且相知的对象。更重要,是高雅的“同病相怜”。
苏丽珍:今天干嘛打电话来我公司?
周慕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苏丽珍:这点倒和我的先生很像,油嘴滑舌的。
......
苏丽珍: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周慕云:怕你不高兴嘛。
苏丽珍:那你就永远不要打给我了。
苏丽珍看似矛盾的矫情问法,其实就是欲盖弥彰中表现出此时她已经对周慕云心动了。当周慕云试图拉她的手时,因为内心秉持着“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的想法,还是迅速的逃离,把手从周慕云的手里抽出。
但她依然会在他病时得知他想吃“芝麻糊”而亲自为他做。表面上两个人互道着“真巧”,其实哪里是巧,不过是——我爱你,却不能告诉你。
一封周慕云的老婆从日本寄来的信,证明了她在日本和陈先生在一起。苏丽珍趴在周慕云的肩上嘤嘤哭泣。
当他看到她梨花带雨的面容时,我想他的心是要碎的。
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眼睛会出卖你,你的行为也会出卖你;对方会知道你的心意,周围的人也会知道你的心意。终于房东的孙太太提点苏丽珍要懂“分寸”。苏丽珍是明白世俗的流言蜚语的,可总觉得清者自清。当真的亲耳听到时,她还是心虚了,选择逃避他,不再见他。
弄堂里他们再次偶遇——
周慕云: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结婚会怎样呢?
苏丽珍:可能会快乐些吧。
“恨不相逢未嫁时”。他们这一段不含俗世烟火,不带柴米油盐的感情,注定是他们心头的朱砂,洗不掉的刺青。当他们再回忆起这段花样年华时,是要带着遗憾的。
“如果有一张多余的船票,你会不会和我离开这里。”周慕云问苏丽珍。
放不下的执念,丢不了既有的生活。或许是爱的不够,亦或许是对未来的不自信。最终周慕云一个人去了异国他乡。
几年后她尾随他而去,当打通他的电话时,连基本的寒暄都化为了无声的沉默。
1966年已为人母苏丽珍又回到了香港,他已经搬走了。
当他再回到香港定居,回到两个人老地方,却没有勇气敲开那扇门。
“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也都回不来了。”
1966年,周慕云去了柬埔寨,在吴哥窟的石柱上挖了一个洞,含着泪静静的吐露着自己的心事,然后用一把稻草塞住。
花样年华里,两个人的故事已经随着哪个洞被封印住。人生无不遗憾,如果当初,如果当初能够勇敢一些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我真希望我可以执着你的手,慢慢回忆那些布满尘埃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