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政治上受欺视,我们这些另类人不由自主地走到一起,玩在一堆。加之少年时期的逆反心理,对学校的某些人和事就是不滿。—次挖防空洞劳动中,毅子和一同学发生口角,遭到两人对他欧打,使其腰部受重伤,是你扶他回家。事后我俩找石队长为毅子鸣不平,他却连句公道话也没有。原因很简单,那二人是工农子弟,而毅子的父亲是"叛徒"。还有—次作文评选,题目是"国际歌",我开头写道:康慨激昂的国际歌,吹响了全世界无产阶级,为追求独立自由而奋斗的号角…可华师大毕业的李老师却在康慨激昂这一句上划圈,写道此语用此不妥。我不服,拿着词典和作文给你看,看后你说:欺服人,词典中明写着康慨激昂的国际歌,怎会不妥?走找他去。结果可想而知,咱们写的再好也不能参评,就如同参军,报名资格都没有—样。于是发生了童副队长挨打、石某某滾出学校的标语,这两起事件,因查不出结果,石气的嗷嗷叫,于是六巴子,达汉,小林,腊子成了替罪羊,由一些大块头的同学押着各班批斗,—副惨样,好不心寒!这是典型的挑动学生斗学生,今天看来石,童的所作所为,是时代背景造成的?还是人品问题?我想历史、人心自有公论。
那时我和你还有老拐三人,即不能读高中更不能当兵,所以每天都盼日子快点过,早点下放农村,离开这受欺视的地方,而且早早地为下放作准备,我没箱子就把家中床下的搁鞋板取下,你借来工具,找来钉子,买合页,油柒制做—箱子,做好后你笑说:比修鞋匠的箱子好。我心满意足地笑啦!那时我父母不在家,二哥己下放鄂城,就剩弟妹和我,你长我—岁,凡我拿不准的事都去找你请教,你从未拒绝过。在那难耐的日子里终于得到消息:下放点咸宁汀泗桥。自由组合,男女搭配,男生最多三人,女生必须有男生。有—同类女生晓东,其父与家父关系不错,她母亲叫我带上他,我找各种托词谢绝,又叫你来扮黑脸,在他母亲面前说:老洪!你若带她,我和老拐另找别人。气的其母流泪而去,为这事我曾后悔过,带两女生洗衣做饭,也省点事,当时的脑子叫驴踢了,数年后提起此事,你埋怨我说:“都是你叫我做恶人,现在见面,我主动叫她,她都不理我”。今天就此文特向晓东同学说明真相,都是我的错并真诚道歉。
我们三人的共同之处是,都有一个可敬的哥哥。除我哥高我们两届外,你们两个的哥哥和我们都同过学,且在—段时间内我们五人形影不离如同一家人。70年2月26日这天,我们三在哥哥们的陪送下,来到下放点:咸宁坩塘公社战斗六队。虽然行前有思想准备,但现实比想象反差更大,大到无法接受的地步。昏暗的煤油灯下,三张竹床并排安放,—股发霉的稻草味弥漫小屋之中,用泥土砌成的灶台就在进门的右侧,家徒四壁空荡如野,这就是我们的家…还是你年龄大些会说话:“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点不觉苦”。我则用四川话,模仿校领导在忆苦思甜大会的那段"名言":你受的了也得受,受不了也得受。大家反到一笑而心情也就转优为安了…
俗话说:酒肉穿肠过,患难见真情”。在战天斗地的那段经历中,我己在"燃柴之急拆鸟窝","会战南川水库",等文中详述了那段兄弟情意,我想你—定看到了吧,你似乎还有许多要说的?还是我来替你说吧,还记得我们三人在武汉长江大桥下的合影吗?那还是七O年四月底,第一次探家返队途径武昌时照啊。
正月十五后,选种育秧苗农活便展开了。我们随老保管亲历了整个过程。一口大缸装一半的水和半担泥土,用木棍使劲搅拌,达到粥状时放于稻种再搅拌,浮在上层的既是瘪谷去掉,沉下的作种,撒于整好的秧田里,盖上薄膜出苗后掀开。秧苗长至半尺高时,即可移植俗称挿秧。你边看边问边作,老保管夸你:小邱将来是种田的好巴式。我讥讽你:还真准备当—辈子农民,你笑答:大米饭是如何吃到嘴里的,总得知道个过程吧,我觉得你说的对头。初春乍暖还凉,光脚揷入田里顿感全身冰凉,左手握一把苗,右手捏一撮挿入泥中,每人四至五垄退步后移,田埂上由挑苗人抛撒至需要的地处…—天下来腰酸背疼…还得自己烧火做饭,真是苦啊!家里挑水活总是你干,细微处显露出当家人的姿态,且从不抱怨。我们坚持与全队人,同心协力挿完近六十亩的早稻,完成了不插“五一”秧的任务。这时我们开始想家了,队长体凉我们给了五天假回家看看。说走就走我们三人高兴地立即出发,沿路约到二狗等往朱家湾火车站奔去。虽回家心切,但—泡里路(相当十华里)要人走啊,天黑到站时打听到已无停靠的客车了,么办呢?这时你果断地说:顺铁路走到咸宁坐车到武昌,上午就能赶上回下陆的车。你的提议得到大家的赞同,于是又—个泡把里多的夜行军开始了,起初还有说有笑地走着,渐渐地无声了…大家太累了,饥渴同时也来了,河边的水捧起就喝,饿是没法,谁也未有干粮,走到—处铁路公路交汇点,我提议:咱们到公路上拦汽车碰下运气。你说:走!去试试!那时公路上的车较少,时至半夜就更少了。开始拦两辆都未停,原因是我们见车慢下后让开路,车却加油跑了。总结经验后你和我冒险站在路中央,终于拦停—辆往溫泉去的车,我与司机交淡时,你已带大家上了车,终于少走—半的路到达县火车站。在候车室里你给我们讲巜三国演义》桃园结义的故事,老拐挿话:刘关张结拜兄弟,我们来个梁邱邓结义。我说:大哥应是骡子,我是二哥关羽,你是小弟张飞。你笑说:红脸关公,你叫老红正好,既然我是大哥,以后得听我的。于是武昌大桥留下三兄弟的身影,记录了浓浓的兄弟之情。
如今只需—个多小时的车程,那时我们却用了近二十小时。回家和归队,两种心情冰火两重天,回家时兴高采烈迫不及待,返队时念念不舍黯然神伤。五天假期我们超了一天,城乡的巨大反差,使我们情绪低落。故在村后楠竹林中的一株大竹子上刻下:昨日探家归,归来心头忧,城乡差别大,何日重归家。这四句话道出了此时的心情。第二天干校—积极分子,无意看到后立马到总部借相机,想拍照下来作文章。此事叫干校家属学生周八月(周巍寺和王昆的小儿子)知道后,立马找到你告之,接着你俩气喘吁吁拉着我就往楠竹林跑去。"快!快把你写的词刮去!"你说。我楞了一下然后刮去留言。“八月告诉我有人要来拍照,老洪,别再舞文弄墨的,还没吃够亏呀!”,你又埋怨了我几句。我意思到问题的严重,要不是“骡”子及时…恐怕…此刻冷汗湿透衣衫却浑然不知。虽然想立新功者没得逞,但还是告诉了队长,要对我们加強政治思想教育。
队长找到我们三人:以后莫乱写,小心犯错误。我罚你俩大点的(指我和“骡子”)后天到马桥南川水库工地去,小邓到湖里看牛去(防牛吃田里的秧苗)。由危转安喜出望外的我们,当晚便去德润,毅子,守望等点相告,得知他们也去更是欣喜若狂。老拐由于不能同去还有点失落感。
还有我脚指受伤的事想必你也记得吧。从工地回队后,我俩要求学驾牛犁地耙田,队长经不住软磨硬缠,叫老保管教。清晨天蒙蒙亮,队长那半夜鸡叫声又来了,头天插秧已累的精疲力竭,硬撑着起床。这就是:双抢双抢,累断双膀,倒头便睡,老婆不想。我俩扛着犁耙牵着牛,跟随老保管来到昨天才收割过的一块田,看他一招—式的动作,把犁套在牛背上,左手牵牛缰绳顺带牛鞭子,右手握犁把,"去!去!"声是走,"喔!喔!"声为停,左转缰绳左拉,右转放松缰绳轻打拍牛脖子,直道犁要快,便抽打牛屁鼓,犁完后換上耙,人站在耙上或放块大石头来回数次便完也。我和你在边学边干中掌握了些要领。我说:这活也没啥技术含量,比插秧舒服。你说:莫吹牛皮,慢慢来!第二天我俩仍旧学犁田,这次老保管牵来两头牛,一公一母,你套好—头母牛已下田干了,我这头公牛不听话,怎么叫打也不下田,可能是头天干活累了?没吃饱?急的我用双手去推,牛不但不走反而退了一步,牛蹄正好踩到我左脚姆指上,疼的我坐到地上大叫:骡子!快来!你在不远处迅速赶来,跪在地上双手抱住牛腿往上提,在老保管赶来帮忙下,我才抽出脚。—阵巨疼中,指甲几乎脱落,鲜血涌出,你从脖子上取下擦汗的毛巾,为我包上伤脚,说:莫怕!便背起我往干校总部医务室跑去,三公里的路程背着我小跑,是什么力量支撑你,幸好在半路上队长又派人来替换,才及时赶到医务室,医生给打了针麻药,取掉指甲缝了三针,处理完后还嘱咐切莫感染,为安全起见要拍X光片。那时要到县医院才能做,我说先回队再说。看着你大汗淋淋的样子,心想就是亲兄弟也未必如此这般。在回队的路上,我坚持不让你背,扶着你的肩膀,跛着脚回到队里。日后你又陪我去換药拆线,你还坚持要去拍片,医生讲就是骨折也无大碍,慢慢恢复,你才放心。在你和老拐的照顾下,脚伤渐渐好起来,这段深情每每想起都是热泪盈眶。
八月中下旬招工—说在各点相传,大家在迷茫中似乎有找着北的感觉了,都想早日脱离"苦海"。第一批“二三四八军工厂”招工,队里推荐名单第一是你,但由于家庭的历史问题(海外关系)落选,邻队的德润去了。那天你沉默了许久,我也很难过,也不知用什么话能安慰你,只能说再等待,说心里话,我和老拐也不舍你去。可是命运像捉弄人似的,第二批招子弟你又落选,我和老拐上公社打听,还是因家庭问题。这惨酷的打击令人寝食难安,你苦笑着说:你俩先走!放心吧!我能料理好自己的。临走的那天晚歺是队里安排的,队里每家出—人作代表为我和老拐饯行,我们兄弟三人都喝多了,我想到和你甘苦共患的日子,想到拜兄弟时的誓言…。别离的痛苦我是—宿难眠…天亮了,看见你准备早饭,并叫我们起来打点行装,在送行的路上你说:只要不歉弃我,天南地北我们还做好兄弟。我含泪答道:好兄弟!
回家后打听到厂里还要到咸宁,、鄂城招子弟,立马写信告诉你,并叫你最好回家一趟。十月上旬的—天晚上,你跟父亲来到我家。我俩似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两大人在里屋淡话,有会功夫你父亲手中拿着—张纸出来跟我父亲握手,激动地说:谢谢!我父亲说:我现在的处境,只能为你做到这点。你儿子不错,是个好孩子,没少帮助我儿子,我应谢你才对。事后得知,是为你父因被污陷错捕—事写的证明材料。年底你被厂子招回分到铜山口,以后又调铜录山露采干汽修工,八十年代调回运输部,做备件采购工作。以后各自成家立业而忙于奔波,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九O年同学聚会,我们曾在—个桌上感叹往事,峥嵘岁月似长江东流—去不回。以后我又来威海,每逢年过节彼此都少不了电话问候。2OO8年五一,我回下陆曾和小勇—起去拜访你,可惜你在外地出差,最后一次接到你的电话是2011年,告诉我,你已办提前退休手续,在广东江门市某汽修厂做事,叫我退休后—定南下来玩,谁料想这是竟是我俩之间的诀别啊…。
去年十—月我回下陆,同学们在一起说起了下放的那些陈年往事,第二天我开车和老拐去咸宁,原来一天的路程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一到村里老乡就问:你们当年是三个人啊,怎么小邱没来呢?…人世间感情上的许多人和事,年少时不懂得,中年时也不在意得失,而到暮年时,方知有些东西,当你拥有并不觉得,一旦失去时,方知珍贵无比。"骡子”!来世我们还做好兄弟!
剑峯 忆事篇十二 待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