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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讲故事给你听
我几乎每个夜晚,都会长久得长久得绕上一圈。
目的地在哪我也并不知道。只不过冥冥之中命运指引着我遇见不同的人,看见不同的风景。
北京的夜晚常常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的。暗夜里微弱的黄里,一辆又一辆穿行而过的汽车打着闪。
夜就这样笼罩上了些微无着无落的味道。
才刚九点半,沿街生意并不好的水果铺子,和带着木制格调的宽绰的咖啡店却已经熄灯关门了,空空荡荡难见一个人影。
偶尔迎面跨步走来的人,一个人或是盯着手机或是独自奔跑在这寂静的夜里。匆匆走来,却又匆匆走去。我有时候很想隔着很宽很宽的马路挥舞着双臂大喊,嘿,对面的姑娘你能听到我吗?
虽然我知道,并不能。
这个世界就像这样,纷纷扰扰的喧嚣太多,很难能清清静静的说出声来。
你的心灵也是如此,浮躁的声音太响,淹没了你的初心。
很久很久我才学会了对着陌生人微笑。
黑夜里的许多个迎面而来的人,我们互相眼神胶着着,似乎要用力从这黑夜中将彼此分离出来看个清楚。
四目相对的时刻就会心地笑一笑。
像是在这黑夜的掩护里,所有的关系都变得极为简单,“嘿,真巧,你也在这里。”
再多走几步便能看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存在。
地下通道里的节能灯管散发着白昼般极为恒定的光线,像是在这里,这个耳朵灌风而入的地下通道里,这里像是没有黑夜与白天。
这里是极为静谧的,尤其在这样一个深夜,这样一个极少有人走的路上。
静静的一床破棉絮堆成的被褥,单薄的盖在身上。
有两个人,我并不能分清男女,将破棉絮被紧紧的盖过头顶。
我来来回回走了两遍,心里不住地思考着,他们仍旧留存着一丁点的自尊,才会在这样的时刻,也会选择把头盖住。
我离他们至少有一米的距离,扑面而来极为呛人的难忍的陈腐酸涩味道。我皱了皱眉头,他们却将身子整个蜷缩于这恶臭的被褥里。
是的,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不过我前些日子明明看到这被褥里的男子并不是十足的邋遢模样,心里又不免感慨,也许总归也是在为了生活苦苦挣扎着的北漂人吧?
这让我想到了学校里住进的那一群施工工人。
我常不自觉的瞥进他们糙乱的小屋,挨挨挤挤的床铺,每次我路过的时候,他们都正打着牌。
他们有时在路上点上一支烟,随地就坐在了路边,泛白的牛仔裤层层堆叠在鞋上,又乏味又冗长。
脏兮兮的无处可掩的尘埃就那样糊在了裤子上。
他们搓搓脑袋,油乎乎的头发不自然的耸立起了一个尖儿。
他们三五成群结伴同行,他们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而这校园里的男生,他们会有一份好的工作,一位美好的妻子。
而他们的未来埋在了一天又一天的灰尘沙粒巨大的钢筋水泥里,只有当他们放松下来打个牌的时候,他们的眼里一下子像是带着光,他们一口叼着烟一手拿着牌,像是这个世界上的纷纷扰扰都随风而去了。
他们也是这个繁华世界里灰色的地带,他们一边坚忍生存,一边承受着被这个世界遗忘。
我沉思良久,路过桥洞时,满耳灌满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巨大的属于这个城市特有的极速的轰鸣,像是这个世界的心脏发出的巨大的金属螺钉搅动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契合,就算是这深夜,也难停息。
我走在这桥洞中,常茫然若失,涂在墙上又被涂掉了的“我们的时代”,我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时代,迎面而来一对情侣,在夜的暗黑里放肆的笑着,又有一对骑着小黄车的好基友,那男生将车把撒开,另外一个男生在后面小声喊着“慢点慢点”,然后疯狂骑上前去,黑夜中两人突然紧紧握住了左右手,一齐往前奔去。我静静的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才想起来大骂,“这是傻逼吗!放开车把骑也就算了,还是逆行!逆行!尼玛全是迎面来的车,大兄弟你们是不是傻!”,我居然咧嘴笑了,突然就在这夜的黑里,像是回到了那些放肆又张狂的日子。
我们每个人都有过的那些,哪里去管这个世界是苦难还是纷扰,我们都曾那样天真而放肆的并肩面对这个世界。
我心下一惊,却又突然明白过来。
一座城市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尽相同。
对于那些辛苦活着的人来说,也许是苦累,但是既然仍然存在着,不愿放手,不管是为了梦想还是金钱,都有他要坚持下去的理由。
而对于我们这些,前途未定的人来说,其实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分别,异乡故乡,最终总归会变成一座陌生的城市罢了。
而我们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像那对基友一般,不必吝啬对彼此的爱意罢了。
用孩子的真,和初生牛犊的无所畏惧。
只要将手牵在一起,就仿佛这世界再怎样可怕都一霎那变为了温婉的模样。
你们曾紧紧攥着手,顺坡而下,尖叫着听风呼啸划过耳边的声音。
说到底,这也是另一种对抗。
另一种放肆却又轻柔,张狂但却笃定的对抗。对抗这世界的残酷和喧嚣,对抗这人间的沉浮和险恶。
墙角边静静开着一簇簇极小的极紧凑的粉红色不知名的花,一团团一簇簇。
浩浩荡荡,整个一片都沾染了这炫目的粉红。
人的一生也就像这犄角旮旯里的花一样,就算是在这偏僻的一角,就算是无法被这个世界看到,也应当心存爱意的努力活下去。就像那两位少年,牵着手,心存爱意的活下去,温柔地对抗这个世界的残酷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