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白天还热、晚风颇凉的时节,四个驴友在网上约了到郊区休闲。此处相当偏远,有山,有水,有树声,有虫鸣。帐篷搭好后,天已经擦黑。摆上简易桌椅,搭好烧烤架,取出酒水饮料,点亮应急灯,万事俱备。
确切讲,是两男两女一狗,男的叫老雪、老朱,女的叫阿兰、阿毛,都是网名的简称。狗是老朱的,叫小黑。露营地离河边有个三二十米,大家吃着烧烤、喝着酒,闲聊着倒也惬意。不知何时,过来一个男子,身材高大,宽大的外衣掩不住瘦削体型,夜色中更透出某种沧桑,在河边坐下,手里拿个小扁酒壶,也不就菜,时不时啜上一口。
老朱喜欢热闹,对那男子喊道,嗳,哥们,过来一块儿吧,一个人干喝有啥意思。
那人也不客气,走过来坐下。
老雪递给那男子一盘烤肉,问,哥们干什么工作的,怎么一个人?
那人接过烤肉,咬了一大口,又喝了大半罐啤酒,说,我叫管邵,自由撰稿人,喜欢瞎球转。来,喝酒,谢谢各位!
几个人不咸不淡聊着,酒渐渐到位了。有人提议,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鬼节,不如大家讲讲鬼故事助兴。
阿兰虽然是个女的,胆子比一般男人不小,她说,我先来,抛砖引玉。古代有个叫宋定伯的,夜行遇见一鬼,结伴而行。鬼说我是鬼,宋定伯说我也是鬼。两人约好互相轮流背着走。鬼背宋定伯时说你怎么这么重?宋定伯说我是新鬼,新鬼比较重。宋定伯问鬼,我是新鬼,还不晓得鬼最怕什么。鬼说怕人吐口水。宋定伯把鬼背到集市上,吐了一泡口水到鬼身上,鬼变成一只羊,被宋定伯卖了不少钱。讲完了。
大家哂笑了一会儿,说这个故事都听过,一点都不吓人。
阿朱撇了撇嘴说,你们又没说要吓人的,你们讲什么我都不会怕的。
老朱说,我讲一个吧。这是我爷爷讲过的一个故事,据说是真事。在我们农村老家,有一条河,河水很浅,但每年都淹死人。村里人说,河里有水鬼,当有人过河时,水鬼就会想办法淹死他,水鬼就可以投胎去了,被淹死的人则变成水鬼的替死鬼。有一次我爷爷和村里一个叫张大胆的年轻人过河,河水刚刚没过膝盖,张大胆走在前头,我爷爷跟在后面。张大胆突然回过头对我爷爷说,你看,河里怎么漂着一个秤砣?说着就要去捡。我爷爷一看,真的有个秤砣漂在水面上,他连忙喊道,别捡!张大胆根本不听,弯下腰去捡那个秤砣,结果一下子就像被人拽住了一样,挣扎了几下就沉到水底了,那水才刚到膝盖啊!我爷爷见状拔腿就跑,从此再也没下过那条河。我爷爷说,张大胆就是被水鬼捉了去,后来张大胆再捉了谁就不清楚了。水鬼找替死鬼的时候,就是要引诱人弯腰,重心前移站不稳,如果你不去捡那个秤砣,水鬼就拿你没办法。
老朱讲完,大家沉默了一阵子,似乎有点微微的寒意了。阿毛紧了紧搂着老雪胳膊的双手,阿兰把简易椅向老朱靠了靠。老雪对管邵说,老管,你见多识广,不如你讲一个。
管邵略一踟躇,说,好吧,我也讲一个,不过是另一种鬼故事。鬼神之类的东西,本为天地间的一种能量,是目前科学所不能解释、但客观上又存在的,它们可以以各种形态出现,普通人一般见不到,但有慧根的人,通过修炼,是可以见到的,甚至可以与它们进行沟通。
大家纷纷摇头。
管邵问,你们听说过催眠吗?
大家说没有。
管邵说,催眠即为一种精神能量的交流,有很多人经过催眠之后,能够对自身有更为深切的认识。比如,有的人就承认在催眠过程中,能够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而所谓的前世,就是你们所说的鬼之一种。
大家轰然笑了。
管邵见大家不信,笑了笑,把老朱脚下的小黑拉到面前,对大家说,自然界中的生物,也都是以不同形式的能量存在着,不论是猫、狗,还是大象、老虎,也都有他们的前世今生,你们不信我就以小黑做个实验,老朱,你没意见吧?
老朱说,只要你不把它宰了,当然可以。
管邵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铜铃铛,放在小黑的眼前轻轻左右晃了晃,小黑的脑袋随着铃铛左右摆动,管邵说,小黑,睡吧,睡吧。小黑果然慢慢闭上了眼睛。管邵对大家说,我用催眠术使小黑睡去了,但实际上它的大脑还在活动,你们可以看它的眼球不断转动,就是在做梦的状态下看到了一些东西。
大家都觉得很新鲜,没想到小黑就这么睡过去了。
管邵说,这个技术是我跟一个会通灵的人学的,通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催眠,人可以通过训练获取一些外界能量,用这个能量,假一些道具对对象施加影响,让对象的脑频率和实施者的能量频率相合,进入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这时,实施者可以与对象进行沟通,引导对象进入回忆状态,这种回忆甚至可以上溯到前世的轮回。
大家虽然还是不太信,但眼见着小黑就睡过去了,也不敢冒然就说管邵骗人。
管邵说,下面大家仔细看。说完,管邵对着小黑轻轻说,小黑,你看见了什么。小黑还是闭着眼睛,但居然张嘴吠叫了两声。静谧的夜里突然狗叫了两声,把所有人都下了一跳。管邵继续说,小黑,你是否看见了你的前世?它就在你眼前,你可以问问它你想知道的情况。小黑这时站了起来,睁开双眼,向着河边的方向小跑过去,然后开始对着一片黑漆漆的夜吠叫起来,似乎还保持着某种节奏。过了一会儿,小黑转过来,回到刚才卧着的地方,发出呜呜的声音,趴下去又闭上了眼睛。管邵说,小黑也许看见了它的前世,也许看见了他的梦中情人。
大家轰然笑了,但没有人提出质疑。
管邵说,生命是很奇妙的,一个人在咽气的那一刹那,之前是个活人,之后就是一具尸体,不是很奇妙的事情吗?究竟是什么使一个人前一刻是活人,而后一刻变成了尸体?仅仅是因为新陈代谢结束了吗?不是这样的。其实,在人体内还有一种精神的能量在,只要这个能量在,就是活人,而这个能量一旦消失,人就不是人了。那消失的能量,可能就是以你们所谓的“鬼”的形态存在着。这些东西,科学不能解释,玄学也只摸到了一些皮毛。
老朱说,怎么样才能与其他能量交流,仅仅靠催眠吗?
管邵说,催眠只是一种方法,各种流派很多,我们国内的有些跳大神的,可能真有这个本事,还有一些宗教界的修为很高的人,另外就是我刚才说的一些通灵组织,有一些人的确很厉害。
老雪说,为什么只能在梦中?
管邵说,因为这种能量很难靠自己来控制。
老雪说,那我如果被你催眠了我知道吗?
管邵说,经过训练的人会知道。你们是否看过一部电影叫《盗梦空间》?那里面的人就很难分得清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梦境中,因为在梦中虽然会发生许多不可思异的事情,但你并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比如,你挥动手臂就能飞起来,又比如小黑突然说起话来,这些在现实中很荒谬的事,在梦中你都是觉得合理的,所以你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在梦里。造梦师们会根据不同情况,强化自己的一种印象,用以区分现实和梦境。比如,迪卡普里奥演的主人公就选择了一个陀螺,如果转起来不停,那就是在梦中,如果能停下来,就是在现实中,他不断强化自己的这个意识,因此才能够有所判断。
阿毛说,你说得我有点冷。
管邵说,其实也没什么的,被催眠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体验,你们有谁愿意试一试。
大家面面相觑,阿兰说,我看算了吧,天已经晚了,我真有点害怕了,都怪你,老管,我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管邵笑了,说,你们非要讲鬼故事,我只说了说催眠你们就受不了了,真是叶公好龙啊。当然,有的人控制力很强,在催眠的时候不一定能够成功。你们没有人敢试一试吗?
老雪禁不得激,说,好吧,我来试试。
管邵让老雪坐到一把躺椅上,拿出铃铛,说,放松精神,别紧张,看着我的铃铛。说着就在老雪眼前轻轻摇晃铃铛。
老雪渐渐闭上了眼睛。管邵说,老雪,你睡着了吗?
老雪说,睡着了。
管邵说,你看见了什么。
老雪说,我看见了一片红光,有个人影在向我走来。
大家都很惊讶,凝神看着老雪。
管邵说,那可能是你的一个前世,你可以问问他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老雪不再说话,但嘴却在不停地动弹。
除了管邵,每个人都惊呆了。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老雪突然站起来,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催眠嘛,我是装的,老管,你就是装神弄鬼的,说完拿过啤酒喝了一大口。
所有人都被老雪吓了一跳,也跟着舒了口气。
阿毛说,吓死我了,原来是假的。
阿兰硬笑了笑,没说话。
管邵微微一笑,收起了铃铛。
阿兰对管邵嗔怒道,老管,你搞什么嘛!
大家都觉得无味了,纷纷打起哈欠,准备钻回帐篷睡觉。
这时,本来卧着的小黑站起来,说,还早得很,你们睡什么觉啊!再喝几杯。
几个人一想也是,天还早,再喝一会儿吧。
于是,大家回到座位上,又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