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日本人掌控的东北做生意,就像是在刀尖儿上起舞,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点,作为东北第一豪商的余飒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日本人的要求他不得不答应,也不敢不答应。然而,藤奈良子今夜的举动却让他琢磨不透,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呢?
此刻,屋外竟起风了,原本带着月色的夜幕也渐渐被乌云遮蔽,快要下雨了罢?
余飒站在书房的窗边,看着路灯下坐上停在院门外的汽车离去的藤奈良子三人,心中这么想着。
随着汽车尾灯的逐渐远去,路灯灯光下的两个人影瞬间占据余飒的全部思绪,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块儿?
吩咐李婶准备了些吃食,脑子里充满了疑问的余飒快步离开了二楼的书房,来到底层的大厅之中,弟弟余靖已经带着孟君白进了门。
“余先生。”见到余飒,孟君白冲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余飒见状,也微微颔首,他俩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地下党与余飒之间的联络,就是通过孟君白进行的。
“大哥。”余靖见余飒下了楼,忙笑着跟他打招呼,却换来了与孟君白截然不同的待遇,一个白眼儿。
“你小子,成啊,背着你哥偷偷参加地下党,给你双翅膀你就能飞了是吧?能耐啊!隔天儿你是不是还要混到军统里边儿去?”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余飒若是连这么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那算是白活了一辈子,自打方才见着自家弟弟跟孟君白走在一路,他就开始琢磨,这俩人,怎么就凑到一块儿去了?
他首先否定了两人谈恋爱了的可能。
知弟莫若兄,自家兄弟余靖那一根筋的倔驴脾气,哪家姑娘看得上他?再者,他长得也不咋地,那孟君白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品味应该也不会太低。
所以,在排除了所有不大可能的观点之后,唯一的解释,便是余靖加入了地下党,成为了打击日本人的一员。
“哈尔滨可没有军统的人。”被自家大哥一眼看穿,余靖倒是松了口气,方才路上还想了一大串怎么跟大哥解释的戏码呢,这倒好,省事儿。不过被哥哥这么一数落,余靖本人也是不服,嘴里不由嘟囔道。
“呵。”余飒心里发笑,剜了眼弟弟:“你还跟我顶嘴?!”
“你不也背着我偷偷跟方处长联系么?咋了,许你偷偷支持革命,就不许我潜入敌后战线了?”
“还顶嘴?找削吧你?”余飒故作怒状,抄起一旁柜上的鸭梨儿就要扔过去。
谁曾想余靖见状,作势一个箭步躲到孟君白身后去了,弄得后者捧腹不已,银铃般的笑道:“你们余家兄弟的日常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这一场景让余飒想起了小时候余靖惹火了他就往母亲身后躲的往事,顿时让他一副眼见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一手握着鸭梨,一手指着躲在孟君白身后的余靖,神情复杂,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遇事儿就往女人身后躲的怂货。”
“嘿嘿。”余靖闻言,露出躲在孟君白身后的脑袋,欠揍的笑道:“还不是大哥扔的梨,疼啊。”
“吃个大鸭梨吧!”余飒闻言,气也没得出处,只得将手中的鸭梨扔了出去,余靖伸出手一把接住。
“谢谢哥啊。”后者憨憨的笑道。
“我早晚得被你气死!”余飒指着弟弟,数落道。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客厅,之后见外面二人没动静,又折返回来,看着余靖孩子般怒道:“找我来玩儿的么?有什么事进来说!”
余靖笑了笑,便和孟君白跟了上去。
余靖可不是常回家的人,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他是余家二少爷的事实,这个家里,最疼他的除了早年过世的父母,还有他大哥余飒,就是李婶了。
此次见余飒回了家,李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各种瓜果点心茶水伺候着,有时候余飒就会想啊,若是余靖要天上的星星,李婶会不会给他摘下来?
“二少爷这次回来。。。。。。”李婶絮叨着端了一盘剥好的瓜子走了过来,刚放上茶几,话还没说完就被余靖给打断了:“可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游手好闲了,得空还是帮大少爷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情吧,我看他成天忙的像个猴儿一样,你这个做弟弟的还是要帮衬帮衬大哥啊。”余靖机械的接过李婶的话说道,说完了冲着李婶眨了眨眼睛:“李婶啊,每次回来你都跟我说同样的话,我都会背了,我有自己的使命,大哥适合做生意,但我不适合,您老就别费口舌了。”
李婶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妇人,头发已经斑白些许,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智慧,自然不会被自己从小拉扯大的余靖拿住,只见她听了余靖的话,脸色瞬间一黑,将刚放在茶几上的瓜子复端了起来,方才拿过来的果盘也用另一只手抄起,之后又靠着端瓜子盘那只手的小拇指勾起还未掺水的茶杯,一点不拖泥带水的扬长而去,留下愣在原地的余靖默默发呆,末了还从不远处的茶水房里飘来一阵委婉的叹息。
“不是。。。”余靖欲哭无泪了,自己这是招谁了啊?一阵无奈之后,迎着大哥和孟君白嬉笑的目光,他不得不起身跑到茶水间门口,敲了敲门。
“我说李婶啊,您别生气,我就是说说,没当真,没当真啊。”余靖解释着,可半天李婶都没开门,这让他搞不明白了,咋地?这是被我气晕在里边儿了?
于是乎又敲了敲门:“李婶儿,您可别吓小子啊,您开开门,都说了就是随便说说,您别往心里边儿去啊。”
这下里边有动静了,只不过是李婶的抽泣声儿。
“老爷夫人,我李秋莲对不住您二位啊,没有好好教导二少爷,让您二老失望了,呜呜呜。。。”
得,余靖一拍脑门,这回不表态是不成了。
“咋还哭上了呢?”余靖也是欲哭无泪啊,但似乎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好好好,李婶儿你甭哭了,我以后多帮着点儿大哥就行。”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方才还黑着个脸儿的李婶儿一下子喜上眉梢,伸出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捏了捏余靖的脸蛋儿:“这就对了嘛,早说呗,害我费这劲儿。”
说完,又转头看向余飒:“你都听到了啊,明儿个就给二少爷安排个事儿做。”
“他?”余飒撇着嘴摇头:“算了吧,有他在,余家这生意得亏死。”
李婶儿闻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盯得余飒一个激灵。
“好好,都按李婶儿的意思办,夜深了,您老先去歇息吧,我这会儿就跟这小子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事让他去做。”余飒也不打算跟李婶儿再纠缠下去,这还有正事儿要办呢,于是妥协着说道。
“这还差不多。”李婶儿一脸满足的笑了笑,复将方才端走的茶水点心瓜子又端了回来,给三人的茶杯中的掺上开水,这才一阵风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