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车马很慢,后来断了流年”

文/沐阳徐

天堂在左,我在右。


“南瓜,你慢点儿跑”

“快来追我,快来~”

“好,你慢点儿”

临近黄昏,布达拉广场上,笙月跟着南瓜,两个人追着笑着。

南瓜四岁,有一双好看的眉眼,跟着笙月,受尽无限宠爱,见过的人都说南瓜的爸爸一定是个超帅的男子。

笙月望着南瓜的背影,那欢脱的样子不止一次把笙月带回了过去,回想着自己的小半生,二十二岁出国,她从一个留学生变成了一个单亲妈妈,一个人成了两个人,数不尽的寂寞,看不透的人生河流。她突然想起了年少时的无聊打趣,眼里掠过了一丝笑意。

那个时候,她总是跟在佟莘后面,拉着他的衣角,撒娇的叫着莘哥哥.....

笙月习惯了他的一本正经,也听惯了他的口是心非。她对着他喊老头子,从不考虑别人,也正因此,周围朋友总习惯性把他们放在一起,他们说如果他们走不到一起,那世上便没有了所谓的青梅竹马。

笙月低头轻轻揉着南瓜的小脸儿,满是笑意的眼神里夹杂着对佟莘深深的思念,她的一句“南瓜啊南瓜,你怎么那么好看呢?”把南瓜逗的笑个不停,南瓜被摸得痒的趴在笙月怀里直翻腾,一口一个“妈妈妈妈,我错了......”她习惯了一个人,只是南瓜越长越大,越来越像,她忍不住……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漂洋过海,夹杂着几亿年的光景。人心如途,这也是她梦里常常走过的十里长街。

小时候,家里的老人都说从两个人摇摇晃晃学会走路开始,佟莘就喜欢牵着笙月的手,村里人总调戏佟莘说“你家小媳妇要被拐走咯。”佟莘撒腿就往笙月家里跑,那个时候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笙月是他最喜欢的朋友,没有之一。

笙月记得佟莘说他想跟她一直在一起,他把她当做一生的馈赠;

她也记得佟莘给过的每一个拥抱,温暖而热烈……

她甚至记得他的每一句喜欢,不多不少,刚好数到100。

她还没有好好的感受,一切就都变了,他就像一张纸还没着笔就浸没成了一片黑。

她总是幻想着有一天,上天的突然眷顾,让她这个迷失太久的人突然看到方向。

十八岁那年,为了庆祝笙月跟佟莘的顺利结业,笙月爸亲自策划了一场关于“成人”的旅行,然而突来的山体滑坡让两家人措手不及,佟莘、笙月、笙月爸成了这场事故最后的幸存者。

鉴定报告上写着山体滑坡,但最后一页也明确的标着酒精含量过高致使神志不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佟莘开始了吸烟、喝酒、赌博、打骂……他学会了一切跟不好连在一起的事情。这种逆反对刚初露心意的笙月佟莘来说堪比挫败。

她曾问过佟莘到底要怎样,他的话让她害怕,除了家破人亡他要他们全都陪葬。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再也不是曾经的少年模样。

她记得那天是她把佟莘从酒吧拖回来的,也是她亲手给了佟莘一个梦,也给了自己现实的巴掌。

“笙月,我们这样吧,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

暗黄灯光笼罩下的房间里,佟莘整了整衣服,留下笙月一个人,那一晚,她痛到极致,佟莘离开的决绝,她哭到失声,一个人终究成不了爱情。

黄昏下的落日尽了,笙月的记忆随着时间慢慢飘散,南瓜因感受不到笙月的抚摸好奇的抬头看,那双大眼睛红了,可南瓜分不清是太阳映射的还是红了的思绪,他只是觉得妈妈此时的样子好美,他喜欢妈妈发愣的时候迷人而深邃的眸子……

这么多年,笙月每天看着南瓜,总忍不住的想起佟莘,他也曾像南瓜一样乖巧,也曾像南瓜一样吵着要一个拥抱,而南瓜的一举一动又像极了佟莘,她想如果当初她也像南瓜一样无赖到底,会不会不一样?

“笙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回不去了”

“笙月,你能不能像个大人一样理智的思考一次”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佟莘,跟你不会,以前,以后都不会有任何瓜葛”

曾经的记忆像汹涌的波涛在笙月的心里不停的翻滚着.....

“笙月妈咪,你怎么哭了?”南瓜伸着肉嘟嘟的小手把笙月脸上的泪水抹了一脸,她回过神,看着南瓜说“南瓜就是南瓜,亲亲我的宝贝,谢谢你。”她抱着南瓜越来越紧,她怕有一天南瓜也跟佟莘一样突然不见。

笙月问了自己好多次,谁给了谁承诺,谁又负了谁的青春,可她寻不得。

她记得高三那年,佟莘偷偷给她的小纸条上写着:

“笙月,我们高中毕业就在一起好不好”

“笙月,答应我,别搞暧昧,我怕自己失望”

“笙月,人生难得一知己,我想跟你繁华过尽”

“笙月,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有多好听,我哼着唱着,心里无限憧憬,我多想我能快快长大……”

情话很多,在笙月的心里却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灾难留给她半生悲剧,而佟莘给的此情可待,又在哪儿?她祈祷着……

八月的上海带有一丝凉意,笙月带着南瓜走过梦里的十里长街,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

一小时的路程,笙月过了二十二年。她带着对未来的期盼,也带着自己的此情可待回来了。她做了四年的梦,梦里她回到了车站,佟莘也在,他拉着她怎么也不让她走,梦醒依旧如故,是她想太多。

她以为的原点,但家却破了......

门前小桥流水依旧,门内对面不识人心如故。

望着佟莘的背影,笙月有种错觉。她好像看到了年少的他们。佟莘坐在院里方桌前拿着书安静的看着,笙月一张小凳子,趴在佟莘膝盖上,她笑着。

“佟莘”笙月站在门外叫了一声,她用了四年的勇气。

佟笙没有想到这么多年笙月还会回来,更没有想到多年后再相遇竟是这般场景。他轻咳了一声,微微整了衣服,紧接着给了笙月一个拥抱,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特地提了分贝,带有些许不屑。

笙月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南瓜伸手一把抓了过去,佟莘脸上的闪了五条印记。

“兔崽子,爪儿够厉害”佟莘伸手就要把南瓜拽下来,“他是佟笙”笙月扯着嗓子喊着,佟莘愣了,可笙月还是看到了他脸上掠过的笑意,还有眼神里的柔情,是爱,她笃定。

她又何曾不是,她爱佟莘,二十六年没有一天不爱,即使佟莘害的她家破人亡,害的她在外流浪四年无人问津,可她依旧爱着佟莘,她把这份爱深深的藏在心里,有了南瓜之后,她多么想让他开口一句“爸爸”,更想让佟莘给她一个拥抱而不是冰冷的身体、遭人唾弃的眼神。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然后呢——它叫无疾而终。

几个月的时间里,除了佟莘偶尔探望,别的再无其他。笙月觉得她的天空亮了……

南瓜对笙月来说是一种Lucky,时不时的聚餐、出行,拍照都让她欣喜不已,南瓜也是,跟在佟莘后面叫着“叔叔”,笙月听到总笑着把南瓜从地上抱起,咯吱着他的小肚子,一字一字的教着“ba 爸”

她每天扳手数着日子,以前她把爱全部打包给了佟莘,现在她又私自把爱分成两份,一份南瓜小,一份佟莘大,她也会偶尔借着南机贪婪的吸着佟莘的味道。她把最好的留给了佟莘,以前是,未来也是。

解不开的结太少,解不了的心却太多。

笙月跟着佟莘,不吵不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笑了。小时候她总是跟佟笙在纸上画着彼此的新衣,后来她大了,佟莘的婚纱成了她的唯一的奢望。

“还行,就这样吧。这件衣服很适合你,或许也很适合我的新娘”佟莘满意地看着笙月。

试衣间里,南瓜欢脱的跑着。婚纱店店员说“您真幸福!”标准式微笑。

“谢谢,不过,我想您误会了,她是我养父的女儿,只是陪我。”“先生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南瓜还在跑着,笙月却差点崩溃。她转身头也没回的朝反方向走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明明已经猜到过的结局却在最后一刻瘫了,她大脑里快速的算着失去的这几年里她误以为的爱情有多深,佟莘,她终究不懂。

她走了,带着对南瓜和佟莘所谓的爱……

持续一个多月,南瓜都哭着闹着找笙月,佟莘软硬招都用尽了,他也在找,他没有想到笙月的突然离开。二十六年,十八年爱情,四年恨意,四年的纠结,他认清了自己。笙月爸的离世,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折磨,这么多年他感受到了关心,他也相信笙月,只是他始终说服不了自己。他记得笙月曾问过他到底要怎样?他的回答应照了年少的轻狂,时间把过去的恨意一点一点的磨蚀殆尽,留给他的只是深情。

后来,一个陌生电话打破了佟莘勉强维持的平静,他扔了电话,抱着南瓜就跑,“先生,我们在江边发现了一个跟笙月很像的女子,只是时间太长,看不清模样……”一路上,佟莘脑子里一直转着……

佟莘带着南瓜挤进人群,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只看了一眼她手环上的疤,然后笑了,那是笙月自己划的——因为他。围观人看佟莘一句话没说,也就散了。后来,佟莘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白纸,点燃,放在笙月右手边。他寄给了远方笙月一封信,是十八岁的信,笙月画了一个房子、一只猫、几盆花草和一个背影,后来笙月怕佟莘嫌弃也就擦掉了他捡起藏了起来,原本打算结婚时候用的,可后来……

南瓜摇着佟莘的胳膊“怪叔叔,阿姨她怎么了?笙月妈妈呢?”佟莘接近麻木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自言自语“阿姨累了,睡着了,笙月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佟莘牵着南瓜的手,和笙月一起望着远方。

“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能够拥抱的就别拉扯/时间着急的/冲刷着/剩下了什么......”佟莘轻轻的哼唱着,这是他第一次唱给她听……

“以前总觉得时间漫长,而我又只能围着你转,所以啊,你就是我的世界,后来啊,我们长到了十八岁,我开始规划着以后的样子,一个孩子,一只猫,几盆花草,还要有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他背着笙月十八岁那年说给他的第一次情话,南瓜听着听着就笑了“大海,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么,我笙月妈妈总喜欢这么说,可那到底是什么呀……”

“那是你笙月妈妈最喜欢的。”他回头看着笙月,想着过去的某个时刻她也曾在未知的角落里写着一个人的风景,她的风景里有一个他,而他却全然不知,即使深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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