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没有见到所谓的中考志愿书,嗯,是老卜帮我们班所有人填了志愿书。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称呼他为老卜,听说老卜原名是史**,后来上学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退学,家里人为了让他继续学业给他买了个别人的身份,于是他就变成了卜*。
不过从来没有人叫他老卜,大概是全名听着更顺耳吧。
老卜是个体育老师,笑起来的时候两个眼睛都没了,只剩下两条缝。老卜的牙齿和别人的有点不一样,别人的基本上都是往外,而他的一排大门牙都是朝嘴里倾斜(用我们的家乡话说就是往里面豁)。
老卜在学校的传闻挺多的,大多数都是不太好的,因为他严厉了,毕竟一个体育老师当上班主任还是“有点实力”的。
我是初三分到他的班里的,对他的“种种恶行”早有耳闻,自然是多多少少有点害怕。
虽然毕业很多年了,但是和他第一次交锋的场景还是很清晰的能在脑海里回想起来。
开学第一天,老爸老妈把我送到学校,东西收拾好,我就把他们打发走了。然后开始和新室友谈天说地,记不清是谁提起了老卜,这个话题我可是不甘示弱。
“听我说听我说,我给你们讲,听他以前带过的学生说卜*可厉害了,还骂人打人,反正都不喜欢他……”话还没说完,有个室友就一直咳嗽,还记得我当时还说她,你咳嗽什么呀,我说的这都是真的,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一扭头,老卜正倚在门框上,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那个我……我说着玩的……不不不,我是听别人说的……哦,不不不……我……”
“你抖啥啊,我又没怎么你,你看你那个样,有点初三学生的样子嘛,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收拾完了到教室自习去。”
“哎,栗子(栗子就当是我给自己在简书里起的一个名字吧),卜*都走了,你咋还坐地上了呢”
“我我我……没事……”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土,心里想着这以后岂不是要被盯上了。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倒霉,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真想扇自己个大嘴巴子,看以后还嘴欠不。”
“栗子,你自己嘀咕啥呢,赶紧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
“哦,知道啦,这就睡了!”
窗外月光洒在宿舍地板上,风扇吱吱呀呀的转着,偶尔有磨牙的声音和稀疏的翻身声,我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初三的时候相对于初一初二确实紧张了些许,日子过得很快,每天三点一线,宿舍、教室、食堂。哦,不对,还有个厕所,应该是四点一线。
不过说来倒也奇怪,我和老卜和平的相处了大半年,除了偶尔因为考试成绩的缘故找我谈话,那件事他也决口不提,仿佛我没说过,他也没听见过。不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不提也好,我好他好大家都好。
不过老卜总是说我不上进,容易骄傲,放纵自己。他说确实很对,我的成绩当时总是一次好一次坏,好的时候考进了年级前50名,不好的时候也有过将近300名的历史。
但是没办法,谁还不爱玩呢,只不过我没把学习和玩乐结合好罢了!说到这里,还是要说一下老卜,他总抓住我说的这句话不放,说我不用心还找那么多借口,还说我……总之,反正我那时候就觉得在老卜眼里,我就是一无是处,还爱玩爱上课睡觉。
那时候唯一的感觉就是日子过得太快了,“爆竹声一岁除”,春节的喜庆慢慢散去了,在家养胖了十几斤肉,又要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学校面对老卜的那张臭脸了,内心是极不情愿的,但是为了学业,还是要勇往直前。
大概初三的日子就是那么枯燥吧,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学习,老卜还是只有考试过后才会找我谈一次话,日子倒也舒坦。
老卜送我毛笔字的时候距离中考还有一个月,我还记得那天阳光很好,虽然步入了夏天,但也没有那么热,风迎面吹来,很舒服。
那天,老卜叫我去他办公室,路上心里一边想着不会是试卷又做的不满意了吧,一边嘴里嘟囔着:“唉,栗子,你这个笨脑子哦,就不能给自己点活路。”
“报告!”
“进来吧!栗子,你过来,有个东西送给你。”
送给我,不会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吧,就算是试卷没做好,也不至于这么整我吧。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得硬着头皮过去。
“破茧成蝶……老师,你这是要送给我?不会吧!”
“怎么了?觉得不可思议?我为什么不能送给你?是不是你不想要?”
“不是不能,是……不不不,怎么会不想要,想要想要特别想要。”
“这还有一个月就要中考,我送你这四个字也是期望你能像蛹一样破茧成蝶,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结局很美好。说真的,我挺喜欢你这个丫头的,虽然调皮点。有些话我也不想说太多,总之对你期望很高……”
老卜那天和我说了很多,我突然觉得老卜其实也没别人说的那么坏。那件事之后我觉得我俩会是死对头,可是没按照我预想的情节发展,不过这个情节倒也还不错。以至于没有老卜,就没有现在的我吧。
那天过后直到考完试也没见到他,后来才知道老卜的媳妇快要生了,而老卜的母亲年纪大了,只能他自己请假回家照顾媳妇。
照毕业照的时候他也没在,后来聚餐的时候他说让把他补上去,可是到现在照片上还是一直没他。
老卜给我说的话在我心里扎了根,然后发芽,生长,开花,结果。我的中考分很不错,可以上县里最好的高中,我没辜负老卜的期望。
说到这,突然想起去年回母校,老卜远远的就认出了我,一边摆手一边大声的叫我:“栗子。”
事后在他办公室聊天,我还笑他说:“像个孩子,没有老师的样子,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那么不稳重。”
老卜的桌子在靠窗位置,我一抬头,老卜稀稀散散的白头发被阳光照的那么刺眼,眼睛一酸,赶紧低下头,怕老卜看到会笑我。
外面传来阵阵歌声,仿佛又看到了那年的我们,为了课前一支歌和老卜协商了许久。
时光容易把人抛啊,也不知道老卜最近怎么样了,大概是又多了许多白发吧。那张毛笔字我裱了起来,挂在了房间里,还没告诉他,打算下次去见他的时候说,让他开心一下。
我想下次见面,应该会是我先看到老卜了,毕竟他的视力也该退化了……
“老卜,我又来看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