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寒风肆虐,人烟稀少,在这冠状病毒肆虐的非常时期,我也逃不过时代车轮的碾压,染上了病毒。
(一)
我妈说,你应该庆幸,面对的不是未知的将来,不像肺炎患者一样每天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下一秒死亡会否到来。
肺炎和水痘,还好你是后者。
我说你不懂这种已知的恐惧。知道症状会持续多少天,每一天的症状是什么,要面对什么。这种坐在沙发上等待世界末日侵蚀的感觉让我恨不得自己当场失忆。
(二)
我爸用他小时候的过敏经历安慰我,说当时也是特别痒,一直抓,全身红了一片,最终还去了医院。
彼时痒得准备满地打滚的我坐了起来,做好了用别人的痛苦来安慰自己的准备。
在医院打了根针,睡了一天一夜就好了,然后就再没过敏过。话毕,还仰天长笑了三声。
果然人的痛苦是不能互通的,我一边倒地,一边祈祷着东海西海北海南海龙王也给我降一根定海神针,让我一觉睡穿大海。
而睡觉对于水痘患者来说注定就是奢望。身子一挨上床,就和它纠缠不清了,震动声,哀嚎声,撞击声,咣咣地各种声响在房间里飘荡了半宿,我弹起又躺下,躺下又弹起,就差没奔到浴室冲凉水澡了。但一想到这大冷天的,又默默地躺了回去,最终竟然奇迹般地入睡了,并且本着养病的名义名正言顺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醒来又是新的一天痛苦挣扎,和地板,和衣服,和床的战争。
(三)
我姨妈说,她有一年教高三,半个班的人都得水痘了,到了高考还接二连三地有人病倒。我妈转述的时候一脸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都高三的人了免疫力怎么还这么差。
我说这您就不懂了,高三的人免疫力都差,而且大概是全高中最差的。
(四)
得了水痘之后,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像是生化危机时期,身份突然从人类转变成了僵尸,理直气壮了许多。如果不是本着造福人类的高级思想觉悟在家自我隔离,我大概会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看着人类对我避之不及地四散逃窜,享受一把当病毒的感觉。然后感叹,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病毒。
(五)
水痘靠飞沫传播,传染性极强,低烧和起疹子是常见症状。
冠状病毒靠飞沫传播,传染性极强,发热咳嗽为常见症状。
所以为什么,我拍着桌子愤愤不平,到底为什么,水痘没有获得和冠状病毒同等的待遇。水痘在病毒里,就这么没有地位吗?
我妈不屑,一半小孩都会得的病还能把你整成这样,可够有能耐的。
整成哪样了呢,整得每天的哀嚎声穿透全家,每顿只吃青菜米饭,工作学习大脑全部停止,每一秒都被活不下去的想法笼罩,白天屋内癫痫,晚上床震,非吃饭时间口罩帽子遮得整张脸严严实实,保护着一个自恋者脆弱的自尊。
疯癫之余,内心也时常困惑,小孩子的水痘和大人的到底是不是同样的东西。回想罪魁祸首弟弟当时在日本自如地到处传播病毒而不自知。滑雪场,酒店,餐厅,他生龙活虎地跑过,一点也不知道脸上身上那起着大块血痂的疹子竟是丧尽天良的水痘。这让在家连躺尸都做不到的我感到了一点点的羞愧。
后来我想明白了,孩子的注意力集中,容易转移,一堆玩具,一部手机,一盘蛋糕,就可以让他们激动兴奋,全神贯注,忘掉身上的痛苦。而大人心思杂且重,喜欢心分二用,不管在做什么,总会有一根神经关注着自己的身体状态。是好事,也不是好事。是长大的必然代价,副作用便是疾病的严重化。
(六)
我爸说我太过于神经紧张,不够放松,因为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作为佛教信徒的他觉得我缺少信仰。
我说现在,马上,我要奉病毒为我的神,一天一根香,熏不死您,也要熏走您,只求您别再造访。
(七)
说来说去,是过于浮躁,少了颗平静的心,缺的就是接受二字。而更为讽刺的是,这道理我一年前便早已悟出,并写了篇长文。而一年后的今天,我当时的心境想法却早已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我又恢复了更久以前的世俗和浮躁。只能说,人生是一次次回到起点的循环,我在佛与人之间不停地转换。最终能不能找到一个平衡点,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却是未知。
(八)
小科普
水痘从躯干开始生长,以心脏为中心逐渐扩散到四肢。胸口后背大腿大臂是水痘最常见的栖息地,但若要以为水痘只造访这些个地方就太天真了。嘴唇,口腔,咽喉,眼睛,鼻子,头皮,生殖器(邪笑),变态水痘的恶寒爱好。
(九)
后记
人不忌口,天诛地灭。
常见不代表好受,小病不代表小痛,向所有水痘患者致敬,活着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