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总喜欢坐在父亲的肩上,指着家门前那座山的脊梁问父亲:“爸爸,山的那边是什么?”父亲总是笑呵呵的告诉我:“孩子,山的那边是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等你长大了一定要走出去!”
小时候,我总喜欢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妈妈,山那边的世界有多大?”母亲总是慈祥的告诉我:“孩子,你要用心念书,将来才有机会走进外面的世界!”
小时候,我总是对二老承诺,感恩父母生我育我,以后的日子我一定要带着他们去看外面的世界,陪着他们慢慢变老!
时间的齿轮悄无声息的夺走了我的年少青春,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终于走出了童年的大山到了外面的世界,高楼耸立的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品、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然而生活却让我不堪一击,那些个儿时的愿望被现实硬生生地撕碎,一次次燃烧起来的希望在绝望后迷茫,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子工作到废寝忘食,尽管我在不懈的努力,却始终追赶不上那飞跃物价的步伐,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潮流,我知道,在这个世界我渺小得如一粒尘埃,没有谁会在乎我的存在,或许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恶魔,不愿服输精神似乎是我骨子里带来的本性,我就像那匹脱了缰绳的烈马,紧绷的神经犹如那拧紧的发条,时时刻刻拼命地奔跑在心追逐的方向。
我已然不再记得自己付出了多少,心里却十分清楚那还远远不够,微弱的晚风带着一丝热气掠过我的脸颊,繁星闪烁的夜空一轮高悬的圆月显得格外的明亮,昏黄的路灯下我形单影只的走着,卸下这一天的疲惫此刻最想的是家中的爸妈。翻开手机里的记录,已经有半月没和家里联系,在那未接的电话栏里,屏幕上显示的一排排全是家里来的号码。心,五味杂陈特别的不是滋味。
想家了,在这夜深人静时,辗转无数个城市,离家已经好几个年头,家乡是否早有变化,二老身体是否安康,似乎已成一个谜化作一厢思乡的泪,这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无数次的翻看着手机,时间仿佛在跟我作对,就像一只很久没有进食的蜗牛,爬得异常的缓慢。
窗外,天边开始拉开一丝明亮的序幕,我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了父亲的声音,这让我感到十分意外,今天这是咋了,接电话的为什么会是父亲呢?平常母亲的手机一直都是带在身边,也从来没有过一次是父亲接电话的列外,难道母亲她?我不敢继续往下去想,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忙询问父亲家中的近况,父亲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告诉我母亲病重在医院已经一个星期了,父亲的话是那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的龙卷风,我跌跌撞撞瞬间失去了重心,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急急忙忙的踏上返乡的列车往家里赶,可命运有时候总是会和人开一些你伤不起的玩笑,列车在行驶到一半路程进入湖南株洲的时候,临时停靠了十三个小时被告知前方路段塌方,列车被迫返程。无奈,我只得返回到了鹰潭下车乘坐第二天的客车回家,那一夜,泪水浸湿了旅店的床单,那一夜,没有知道我心痛到边缘的无助,那一夜,更没有谁听见内心深处撕心裂肺的呐喊…
原本一天的路程,我却走了四天三夜,这是我一生中都无法忘记的一段记忆,伤心、绝望。也是这些年来回家最远的行程。我玩命的奔跑在家乡的城市,从车站到医院本来不是很远的距离,我却感觉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是我太想念我的母亲,我来不及等待上升电梯的降落,一口气跑上了四楼母亲所在的病房,病榻上的母亲紧闭双眼屈缩着身子,苍白的脸色骨瘦如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我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带来的残酷,跪在母亲的床前,痛斥自己的不孝,我再也无法压抑情绪的冲击,任凭泪水在肆意流淌,泣不成声的哽咽在喉咙里喊出“妈,我回来了,请您原谅儿子不孝!”
母亲艰难的睁开她微弱的眼睛,两行热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父亲上前来搀扶起我的身体,一声长叹!我不知道母亲得的是什么病,但从父亲的眼神里我知道母亲的病已经相当的严重,我走到母亲的床头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时光的流年在她的额头上爬满了一道道的皱纹。母亲颤抖着嘴唇吃力的问我:“孩子,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困难?别怕,有妈在告诉妈,妈给你想办法!”
母爱,是无法割舍的情缘,即使到了生命最后的那一刻,母亲依然永远牵挂着她的孩子,这一刻,我对母亲的敬意是所有千言万语都不能形容的,面对母亲的问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是一味的摇头。
母亲见我没有作声,焦急的继续追问:“是不是你爸告诉你我生病的事情,你爸他真是老糊涂了,一点点事情都要告诉孩子,我这都老毛病了,能有什么大碍。孩子在外工作那么忙,这个时候大老远的回来耽误了工作那可咋整?
母亲有些埋汰父亲,不该把她生病的事情告诉我,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是一个性格刚强的女人,无论大事小事她都不希望别人为她操心,也绝不允许父亲把家里的担子压在孩子的身上,更不愿成为儿女们的累赘。父亲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我能够理解他的无奈,也能理解母亲此时的心情。
为了不让母亲过度担心,我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出假装坚强后的平静,安慰着母亲:“妈,不是爸告诉我的,这段时间公司里不忙,领导给我放了几天假期,我想家了就回来看看,你别怪我爸也不要多想,安心的养病。”
母亲这才慢慢开始舒展容颜和我唠起了家常,虽然她说话有些吃力和费劲,但我知道母亲此刻心里非常开心。
我问父亲,母亲得的是什么病,父亲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年过七旬的他一辈子憨厚老实,几十年的光景从没走出大山一步,我只得去问母亲的主治医生,医生告诉我,母亲是因劳累成疾造成腰椎多处压缩性骨折,本可以通过手术来进行恢复,鉴于母亲身体单薄加之年龄过大,为了避免手术带来的风险,建议我们还是选择保守性治疗。
医生的话不无道理,这些年父母为了养育我们姐弟三个,大字不识的他们只能靠耕种那几亩薄田紧衣缩食艰难的度日,年过六旬的母亲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一家人经过私下商量后决定,接受医生的建议对母亲采取了保守治疗。一来因为母亲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并且身体又十分单薄。无论是从年龄段还是从体质特征上,都不事宜做手术。其次,我们不能接受任何有风险的治疗在母亲的身上发生。
我问母亲想吃点什么?母亲总是摇着头说她什么都不想吃,我们只得再设法去安慰母亲,劝她吃些东西,终于母亲在那天下午开始进食。我们那颗悬着心这才放了下来。
时间总是在你特别珍惜它的时候流失最快,转眼过去了十天,母亲的病情开始有了好转,而我也到了该返回上班的时间,医生说再有几天母亲就能出院,我多想等到母亲出院的日子,可是公司的电话就像催命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打来,姐姐安慰我不要带有思想包袱,她会等到母亲出院后把老人送到家里安置好了再出去。
离开医院的那天,母亲依然还是躺在那张病床上,她哭了,哭得很是伤心。父亲执意要送我到楼下,我让他别送,可父亲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电梯里,我们都傻傻的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我知道,我们都不善于表达,但我们都清楚,这就是血脉相传的定数。
列车一路疾驰载走了我的躯壳。回到熟悉的城市心终牵挂着家里,每天不管工作多忙时间有多紧张,我都会给家里打一个问候的电话,身边的同事、朋友都在笑我,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离不开爹娘。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道理大家都懂,但又有多少人会明白,父母的健康是儿女一生最大的幸福。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儿女都和我一样,我只记得小时候对父母说过,长大了会陪着他们慢慢地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