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一个关于青春的梦。我梦见一个女孩，楚楚动人。有时，我分不清楚梦与现实，总觉得她是我一定会遇见的人。

        阳光很好，当我信步在林荫处时，望见一个背影：齐耳短发，亭亭玉立。我不禁回想起那个梦，她是谁呢？于是，我快步想她走去。奇怪的是我追不上她的步伐。她走得太快，来不及再看一眼。她叫什么名字呢？我想。

        此后，我每天都在相同的地方徘徊。渴望再次遇见令我魂牵梦绕的那个女孩。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一样的背影，一样的短发。这次，我不会再有遗憾，我鼓足信心，走上前去。与我目光相接的是一双清澈的眸子。但我分不清她眼里闪着的光——亮晶晶——泪汪汪？

        当我问及她的名字时，她总是笑而不语，在这盈盈的笑意中，我不止一次忘记我想问的问题。终于当我说出口时，她翕动的嘴唇在说些什么，我却听不见。渐渐地，她的模样开始模糊，而我依旧记得她的笑靥。

        我努力地想拂去眼前的这层薄雾。

        之后，我醒了。

        今天，是入学的日子。我更喜欢称它为青春的开始，也许，在那里，有我一直想圆的梦。这个梦重复了太多遍，那个如阳春里倾吐芬芳的花一样的女孩会是谁呢？这个问题，也在我的脑海里重复了太多遍。

        我是相信一见钟情的。

        早早地收拾好东西，显得这几分钟都万分煎熬。那个女孩会是谁呢？我又问了一遍自己。可是，那终究是一场梦，不，一场令我能够魂牵梦绕的梦，那不是梦！那是梦，只是不同寻常罢了。不，那个女孩才是不同寻常的，若是没有她，我的青春是不完整的。难道我的青春非有她不可吗？难道有巧合？还是我过于乐观了？我倒了杯水，想使自己静下来，平复这难言的激动。

        终于到时间了。秋老虎还在纵横，一会儿阳光就显得刺眼。当我走在林荫道上时，又是欣喜又是焦虑。可我又是从满信心的，脚步也变得不那么慢了。忽然，从拐角处走出一个背影，我望着那个背影，觉得好熟悉。

        是梦里的那个背影！

        此时，我举步维艰，定定地伫在那里，脑海里闪出一系列的画面：清澈的眸子，盈盈的笑意。

        这是真的吗？我快步跟上，不紧不慢地一直与她保持距离。生怕这是泡影。心中早已汹涌澎湃，却表现得处之泰然。你这样做又是给谁看呢？我问自己。我在紧张什么？

        甚至觉得怎么走路都别扭。

        一面小心翼翼地跟着，又一面盘算着自己的行程。突然，她停住脚步，一转身。同样的眸子！我也随之怔住，她又冲我微笑。我又不确定是否对我，或许，她有同伴，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如果在朝我微笑，那有什么心意呢？几乎在一瞬间，我的大脑从飞速运转到一片空白。

        周围来往的人群电光火石般流动，我俩就像逆流里的礁石，只凭目光相连。我会意地笑了。

        更令我激动的是，她看起来与我年龄相仿。她叫什么名字呢？我很想知道，正要上前询问。她带着微笑，转身继续前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能，她没有转身，她显得太平静了。这不可能，我想。我开始纠结：刚才是我的臆想还是她一瞬间的张望？

        她到了，竟与我同一所高中。这段路，好长。

        我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轻松许多。在公告栏里的分班表找到自己的名字，抓紧时间去迎接我的青春。

        我不住地奔波在楼层之间寻找班级。当我气喘吁吁地踏入班级时，我打量了一下同学，她竟然也在这儿。

        “你是林海，对吧？”

        我朝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点头。“就差你一个了，去找一个座位先坐下。”接下来，这位班主任开始强调相关纪律，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别让自己该拼搏的时候为了感情停下自己的脚步。”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的青春怎样的，我心里有底。但我担心的是这场梦会醒来，醒来后，我的青春又该何去何从。这份不安，一直延续到排座位。我的目光在她身上始终没有转移，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呀！

        “林海，林海！”班主任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我走神了。

        下一秒，令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我俩机缘巧合地成为同桌。迎接我的是令我如痴如醉的微笑，真希望梦想成真。

        此刻，我清楚地知道我已经坠入爱河了。

        面对她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每一句话都想着字字斟酌，可话到嘴边已经不成样子。就这样，规规矩矩地坐了一下午，班会课拯救了我。班主任要求每人都要做下自我介绍。有两个人的话语在我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用说，其中一个就是她，而另一个出自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孩，那股文弱气却在说话时变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力。

        他说：“我曾经憧憬着一场痛快的青春，我为之挥洒汗水，也为之流下热泪。现在，它就要变成了现实了。我在彷徨，我在犹豫，我在想我的肩膀是不是不够宽，但相信我也能扛起一片天，我会拿自己的奋斗实现自己的诺言。我是李子喻，大家好！”我身边的女孩，一直注视着他，他也一直注视着她。

      接下来，该她了。她温软的语调，就像天籁。她说：“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方婵。”她笑了，似乎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她并没有紧张，依旧注视着李子喻。大家也笑了，如同她笑得那么真诚可爱，也没有丝毫的尴尬意味。

        我承认，她的笑是有魔力的。拉近了她与这个集体的距离。终于轮到我了，我直白地叙述了那场梦，大家都笑了。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不知道我哪里说错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我灰溜溜地下去，之后的介绍我一概没有听进去。我到底错在哪了？

        我压低声音，悄悄地问同桌：“我哪出差错了？大家在笑什么啊？”她也悄悄地回复：“你有点作。”什么！

        我的坦诚成了笑柄，从始至终地贯穿我的青春。

        当时，我只当一句玩笑话，一笑而过。没想到，之后方婵的玩笑话我都当成了真心话。却早早地忘了这句最刺痛人心的真心话。

        我从李子喻与方婵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于是我开始与李子喻接触。我发现，我与他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博学善谈，而我只能随声附和，甚至与他交谈都是费力的。

        但我自己安慰自己，我是最幸运的。因为，我每天都能看到方婵的笑容，就像梦里一样。可是，那一天，梦醒了。方婵临放学时，对我说：“放学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这是认识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平时都是我绞尽脑汁地逗她开心，那更像是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因为总是我笑得前俯后仰，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她会对我说些什么呢？我乐观地相信：我是最幸运的。

        李子喻他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两个人不谋而合，说的话也如出一辙。我想，我该说说心里话了。

        三人对视，我看到她的目光在躲闪。我装作没事人一样问：“有什么事吗？”她极力保持平静地说：“我想找你谈谈。上课的时候你就认真听讲，干嘛看我？”说到最后语气中带着一丝怒火。

      “你还你记得我讲的那个梦吗？”

      “记得，难道那是我？”

      “是的。”我认真地回答。

      “真傻。”

      我被她的不屑弄得十分尴尬。

      “你还记得你开学去学校的路上，回头冲我微笑吗？”

        “哪有？我那时还不认识你！”她看着我，我更是手足无措。这时，李子喻打断我们的对话。对我说：“对不起，让你误会了，她是在张望我，我答应与她同一所高中，她有点不放心。”我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事实，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但还是故作气定神闲，问：“你们。”

        可他，到是回答地坦然：“我们很好。”接着，又说：“真的很抱歉，请你不要再打扰她了，好吗？”

        “好吧，明天我就向班主任建议换座位，你满意了吧？”我的失落中，藏着深深的怨恨——为什么是你！但他，依旧不以为然：“补充一下，是与我调换座位。”

        方婵开口了，说：“子瑜，你先走吧，我有点话，我们单独说。”“我知道了，我在校门口等你。”“我一会儿就来了。”看着他俩亲密的样子，我顿生醋意。李子喻走后，方婵像卸掉了枷锁一样，一转当初的态度。“我很郑重地告诉你，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天天跟在子瑜后面，你在干嘛？你完全可以变成你原本的样子，那个时候，还念着你的人，才是你真正值得珍惜的人。”她带着笑意说完，总让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不过，这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再次令我沉默了。

        “我知道，我和子瑜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知道，我只能望着你的背影。”我支支吾吾地说完我的心里话，觉得一身轻松。

        “好了好了，我也不辜负你的好意，我们做朋友吧。”

        “仅此而已？”

        “你是我最好朋友，傻瓜！”她笑了，我也笑了。

        “最好的朋友？”

        “记住，别再看我啦。拜拜。”我在那里怔住，真的，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她就像一个天使，用如太阳般灿烂的笑容在我的心头放射。

        我望着她的背影，视野逐渐模糊，我终于知道那梦中看不清她脸庞的原因了。

        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痛。我在为自己而伤心埋怨。这次，是我们第一次长时间的对话，也是推心置腹的一次谈话，结局是我带着失落离开。我狠狠地埋怨自己：李子喻和方婵，才子佳人。你又算什么呢？是李子喻的牛头狗，还是方婵最好的朋友？你就是微不足道，你就是自作自受！

        眼泪干在眼里，好苦好咸。

        还好这夜幕中，有月亮倾听我的苦闷，有星星在朝我甜甜地笑。我心中的伤心又莫名加重了一重——那种礼貌的微笑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吗？我想着，梦该醒了。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思量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难道她没有其他朋友吗？而偏偏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在敷衍我？还是真心实意？我不知道。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可我真怕她会欺骗我。那时，我的青春又该何去何从？就权当她说的句句属实吧。其实，能让她留在我的青春里，当一个她所谓的最好的朋友也不赖。

      想到这儿，眼泪偷偷地留下来。“真的不赖吗？”我问自己。

        那晚，失眠了。看着窗外深邃的夜空，眼前仿佛浮现出她当时回眸一笑的情景。“人生若只如初见啊！”大概是哭累了，才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来到学校刚刚坐定，方婵就问：“昨晚哭啦？”我没有应声。她笑了，说：“为我哭鼻子，值不值？”我也笑了，说这是风吹得沙子钻进眼睛里，用手把眼睛揉红了。她又问我什么时候换座位。面对方婵一系列的问题，我分不清她在关心我还是在嘲弄我。

        今天的风确实很大，把尘土全部抛在空中。天阴沉沉的。我的心情，也阴沉沉的。

        “我现在就去老师办公室。”但此时，我心里却说：“方婵，你真的是我梦里的那个女孩吗？”我决定了，我走。

        从办公室出来，我再也禁不住了。让两行热泪浇灌我贫瘠的精神田地。她的世界里什么也不缺，唯独有一个多余的我。

        默默地换了座位，临走前，方婵在嘀咕：“今天的风有那么大吗？”今天，黄沙飞扬，我甚至看不到我的未来。

        与李子喻换完座位，几天后，我竟然豁然开朗了。因为他对我说：“你还对她念念不忘的话，就真诚地祝福我们吧。”是啊，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可是令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方婵对我的态度突然开始转变，开始爱理不理。我试图安慰自己：那是她现在眼里只有李子喻，人之常情。我也开始变了，变得眼里只有方婵。我会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地忘我陶醉。

        我不愿让这场梦过早地醒来，至于有什么后果。我不考虑。

        最直接的后果是成绩一落千丈，面临劝退。那段时间，真是人生滑铁卢。

      自习的时候，班主任阴着脸对我说：“你出来一下。”我预感着事情非同小可。深呼吸，调整一下，可不能让班主任看出半点的不对劲。然后，准备迎接疾风骤雨般的斥责。但是，出乎我的意料，班主任却问我：“上了高中以后，有什么感想？”我心里盘算着，装作一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吧。

      “没什么感想，觉得累，觉得课重了点。”那种轻松的口气背后，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仿佛一块石头重重压在我的心头。

        “我记得你当初自我介绍讲的那个梦很有意思，能告诉我，她是谁吗？”关于方婵的记忆，像电影一样重又过了一遍，从第一眼到现在只能偷偷窥视。心中的难受，还是不能表于言语。

        “不是，老师你误会了，那只是一种诗意的表达。”

        “诗意的表达？没那么简单吧？是不是方婵？”班主任一改开始和蔼的口气。“不是不是，那就是个嘘头，班上那么多的能人，我是故意捏造的一个梦，只是不想弄得没有面子，结局到是出乎意料。”尽管我想深深地叹口气，但还是装作尴尬地笑了。

        “说实话，细细听来，的确有点滑稽。”班主任的语气说变就变，令人毫无招架之力。说一个谎，就要说很多谎，最后连自己都不相信当初竟能一口气撒那么多谎。心中的石头，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既然不是感情的原因，那是什么阻碍你的学习。要清楚，你现在面临着劝退。”我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应该是方法吧。”我竟然又说谎！

      “难道是上课听不懂？”

      “不是。”“还是课后训练少了？”

      “也不是，就是上考场所有的东西都忘了。”

        我几乎没有思考，快速地回答。只希望，能尽早蒙混过关。

        “原来是这样，心态决定一切，放轻松。”我怎么能轻松得起来呢？越想越累，我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坦白吧，不管怎样，你需要倾诉，那样至少你自己会好受点。

        “老师。”

        “还有什么？”我从班主任的眼里似乎看见了，她能看穿我的心思的目光。“没，没什么。”话在嘴边，真的不敢说。

        之后，我看见班主任又把李子喻和方婵一起叫出去。我真为他们捏一把汗。班主任虚虚实实，真怕东窗事发。该来的总会来的。方婵进教室之后，临下自习时，递给了我一张纸条。纸条上写道：“我想和你谈谈，就我们两个。”我的心里喜忧参半。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她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责备我：“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之前话说得很明白了，你问问你自己上课都在干嘛？现在老师发现了，关我什么事！”我缄默不语。

        “我再说一遍，你那个梦就是白日梦！就是你自己作，怪不得别人，今天，我们帮你撒了谎，以后你是不是还要这样？影响其他人，你好意思吗？”

        “对不起。”此时，我找不出任何话来为我辩解，冥冥之中感觉自己对不起别人的最大程度的尊重。我怎么就那么傻？

        “我想问问，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不是！绝对不可能是！没有你的话，就没有那么多的破事，没有你的话，我起码比现在心情舒坦！”我目瞪口呆，她喊得歇斯底里。其中，我听出了哭腔。“难道你仅仅是在敷衍我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听不出来我话的意思吗？”

        “你在骗我？”

        “你说是就是。”

        原来每一次心动都会伴随着一次久久的心痛。

        我忘了那次谈话怎么收场，或许，两个人之间，她对我用不着一句道歉。毕竟，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心中不知有多少想说的话，不知有多少的委屈，为了那场梦，我选择了忍受，忍受别人的白眼，忍受本不该忍受的煎熬。时常，心灰意冷。对方婵，我恨得咬牙切齿！我能明白她的一切，清楚地就像我对梦中的那个女孩一样了如指掌。可是她呢？除了虚情假意，还有什么话是值得相信的。比如，她骂得我狗血淋头的话语。她丝毫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我怎么就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子喻和方婵关系破裂了。

        看见李子喻突然破门而出，趁着自习没有老师跟班，我也跟着出去了。我看见那个家伙趴在栏杆上哭泣。我的心里的确很痛快，可是为了方婵，我还是决心让他们破镜重圆。

        “嗳，在这儿哭丢人不？”他很惊恐地望着我。

        “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慢慢哭。在这儿丢死人了。”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擦完眼泪，说：“我真没想到会是你。”“哼，怎么不会是我？”我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和平常不太一样？”他惊讶于我的语气。

        “难道现在我还要装吗？我不累吗？”

      “现在？哈哈。现在？她不要我了。我比你累啊。”李子喻的话语中，透露出丝丝的悲凉意味。我不忍心火上浇油，说：“找个地方，静一静吧。”在月光中，我们的影子看似修长，殊不知一个比一个佝偻。也只有失意人才会懂得另一个失意人的心绪。

        我们找到教学楼里的一个偏僻的储物间。

        “现在能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还不是因为你啊？”他的语气平淡得很。我想，那应该是哭泣之后羸弱的样子，只是没有力气罢了。

        “因为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说，你把她的心情搅乱搅坏了。她现在很累，想一个人。若不是你天天在那里自作多情，班主任怎么可能看出破绽。你得知道，那天晚上班主任对她说的话非常难听。还不是因为你！我都不知道班主任怎么那么向着你啊，你和她有关系吗？”他越说越慷慨激昂。

        “没关系啊，我们的成绩关乎她的津贴，她能不着急吗？更何况，我是一个面临着劝退的学生。”

        “你不知道我对方婵的感觉。”这句话戳中了我的痛处。

        “难道方婵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吗？她不知道，她只顾自己。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你竟然傻到不可理喻，为她，你放弃你的未来，难道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值得你的付出吗？”

        “值！”

        两个青涩的少年，在阴暗窄小的地方，纷纷落下了眼泪。

        “她因为那些话，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你现在告诉我，你有没有说了什么过激的话？”我摇摇头。

        “那就好，谢谢。”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想有吧。”

        “那得赶紧说清楚哪。”

        “对啊。”

        “现在几点了？”

        “快放学了，还有十分钟。”

        “走吧。”

        “走。”

        对话的后半段就像是兄弟之间那么轻松和谐，我心里清楚，他与我没有任何友谊可言。我始终没有告诉他，我为何出来的缘由。他不会知道的，我对方婵不会比任何人差。哪怕，只留我黯然退场，我也心甘情愿。

        令人措手不及的是，我们推开门时，看见了方婵在门口蜷缩着流泪。她望着李子喻，眼里闪着光。我悄悄地走了。至于后来的结局，我想应该不言而喻。很大程度上，因为李子喻对我说过。如果我还对方婵念念不忘的话，就真心祝福他们。我做到了，这是我真正为他们尽最大努力做的事了。之后看缘分吧。

        后来，我也不再看方婵了。我喜欢上了文学。也只有在书中，我能找到我想要的精神寄托。从中体味人情冷暖，体味人生百态，觉得我自己那点过不去的往事，也不过是风轻云淡。我开始变得开朗起来，走出阴霾了。也不面临着劝退了，从后进生逐渐在班上脱颖而出。有时，看见他们并肩行走，礼貌地打打招呼。一切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我陶醉在文学中，暂时忘记了方婵，忘记那场梦中女孩。

        至少，在事情没有发生前，我的感情没有死灰复燃。

        这次，我不会再帮他们了。方婵哭得很伤心，梨花带雨般，我的同情心被她一股脑地激发出来。我像当初她那样，递给她一张纸条，纸条上写道：“我想和你谈谈，就我们两个。”起初，她很吃惊。收住了她的眼泪。

        可当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她的眼泪再也收不住了，我深深地叹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他那样对我，以及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说我不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在他面前用得着拘束吗？我做错了什么！他居然开始对我不冷不热，我实在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而我对她的哭诉，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就像李子喻那天晚上趴在栏杆上哭泣一样，我在心里窃喜，更确切地说，我在幸灾乐祸。

        “林海，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对李子喻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你不是在门口吗？”

        “我根本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

        “哦，是这样，我让他去把误会解开。”

        她笑了，和平常不一样，那种刻薄的样子我历历在目。她说：“是吗？是哪个神经病说我自私的！”

        神经病？天哪，我想不出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我无力反驳。

        她又接着说：“你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女生身上，你不觉得恶心吗？”我知道，她的苦水不比我少。“所发生的一切就是你自己作的，由不得别人。你以为我不理解你的感受吗？你以为我不理解你的感受吗！我知道，你怯懦，软弱，不堪一击！所以我为什么要放低我的身段去屈就你？一个只知道藏着掖着虚伪的家伙。”我很难相信，她的词语为何如此不堪入耳。是因为李子喻的所作所为吗？

        “现在，你高兴了吧？看着我孤家寡人，是不是心里特别痛快啊？我方婵就算再卑微也不可能成就你的美梦，你做梦！”她在指着我的鼻子骂。她需要的不是开导，而是发泄。我愿意为她承受这一切，尽管句句都像把把尖刀扎进我的心脏，我依旧喜笑颜开。

        “完啦？”

      “完了。”

      “心情好点没？”

      “没。”“那继续吧。”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洞？”

      “没毛病。再嫌弃，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呵呵。”

      这可真是讽刺啊。

      “期末啦，现在该说的也说，调整好心态，迎接下考试。下学期开始，就是高三啦，加油吧。”

        “时间，好快。”她说得那么伤感，让我只好快步走出教室，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迅速地抹掉了眼泪。

        “走啦。”我朝她挥了挥手。高三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李子喻去了市重点。过了一个寒假，我发现我需要好好学习，我不想留下任何遗憾，无关学习，我知道男人最大的无奈就是在自己最没有能力的时候遇见一个最想保护的女生。我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

        对方婵的态度，我的初衷是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抚平她的伤口，她现在不需要任何人，她需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我开始钻进题海。

        我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最后她的行为在表明她忘了我。她是在把所有的回忆都删除了？我试图用文字勾起她心中的波澜。可是，她总是说：“别来烦我。”

        最后发展到了，她对我说：“你以为你写得很好吗？你还是改不掉你做作的毛病！你凭什么三番五次打扰我？如果没有你，我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对啊，自从上次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她的笑容了。曾经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脸庞，如今冰冷灰暗。

        我带着深深的自责，决定不再打扰她。高考之后，我们各奔东西。从她的一些片段的消息中，我得知她有了全新的生活，我为她真诚地祝福。每当晚上，我还是不能入睡，我在回忆我和方婵的故事，尽管胎死腹中是我一厢情愿，可还是不禁会为她流泪。

        多年之后，我们曾经的高中的班长把大家聚在了一起，叫上了以前的班主任，搞了一场同学聚会。

        我非常惊讶，方婵她也应邀参加了。她现在出落得楚楚动人。

        大家在一起回忆当年的青春，不知是谁提到了初遇时的自我介绍。大家都突然伤感起来，有人说：“当初李子喻真的说的对，真是一场痛快的青春哪。”这场聚会，他没有来，他去了市重点之后杳无音信。

        班主任说：“现在老啦，回想自己的青春，倒是和林海有几分相似，当年我也做过类似的梦，真的，好令人难忘。人生如梦啊。”

        酒过三巡，我开始有点醉了。

        我敬方婵一杯，说：“当年，你那么冰雪聪明，不会不懂我的心思。这句话我憋了快十年了，当初没有机会，现在我的心里一直装着你，你是我放在心底的思念。”

        “到底是什么话呢？”她问。

        我忽然看见她手上的戒指，一时语塞。可望着那只从未改变的清澈的眸子，我豁出去了。

        “我爱你！”

        “林海，你喝醉了。”她笑了。

        是啊，在这盈盈的笑意中，我回想起当年她的一颦一动，一悲一乐，放声大笑，眼角凝结着最咸最咸的盐。我在她动人的笑容里陶醉了，思绪回到了曾经刚开始的样子。一切，还都是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