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花开(军旅微小说)

爱在路上,从来就风雨无阻,爱要幸福,哪怕从眼泪中流出……

又是一个让人渴盼的周末来临了,室友们早在前几天,就开始计划着要外出去采购,可是,每次名额都只有有限的两名,所以,大家也都轮流着出去,不能外出的同学其实还可以偷偷的一大早去逛逛早市,每回,我们班都派上两名不爱睡懒觉的热心人士,帮大家带买好多水果、小零食,还有早餐。然后,天刚刚亮起,班里,楼道里就一阵骚乱,玎玲哐啷的嘈杂声此起彼伏,慢慢的平息下来,我们这些心无旁骛的人依旧翻个身,继续美美的睡,生怕浪费了这难得睡懒觉的周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楼道里的大门“咣”的一声不知道被哪位“猛女”给率先踢开了,紧接着,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声响飘荡在楼道里的角角落落,亦穿门破缝般地飘进入了每个寝室,余音缭绕在我们还在做的白日梦里!

“同志们,我们回来了,赶紧起床了!”

“啊,亲爱的,我的早餐,饿死了,赶紧拿来了。”苗苗穿着秋衣秋裤迫不及待的就朝满桌的大包小包里翻腾,好容易找到了她的最爱:韭菜馅饼,喜滋滋的拎起来就开始坐到我旁边吃起来。看她吃的“啪啪”响,我用手捅了捅她曼妙的小腰:“苗,你不冷呀,穿这么少?”她转过头,满嘴油亮亮的咧着嘴一陈大笑:“啊,敏姐,你醒了。哦,你吃不吃,我给你拿一个啊。”我坐起,把军装外套一伸手拿了过来披在身上,接过苗苗递来的馅饼。然后,苗苗一转身掀起被子的一角把俩只冰凉的脚丫子就径直伸了进来,挨着我继续香香的吃。少顷,其他人也被苗苗这“大呼小叫”的吃响给诱惑了,再也没有心思抱床了,纷纷也都起了床,洗漱间里便又是一阵阵歌舞升平,水流盆悦的声响。

苗苗吃饱喝足,满脸笑颜的扭着肉乎乎的腰肢上到了“二楼”。然后把脑袋一垂,对着我说:“姐,我再睡会,有事叫我!”这家伙,睡着了跟死猪一样,地震了都不带醒的。想起,前段时间,半夜发生的一次小地震,我们班都被外面乱哄哄的声音给吵醒了,随即,开了灯,班长特负责的穿着军大衣去门外了解情况。后来,得知是地震了,班长说很多军医队的学员都抱着被子跑到了操场上。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队领导让我们各自在寝室呆着,不要乱跑。大家也都后怕似的开始议论纷纷。只有这位苗大仙突然揉着一双睡眼,皱着眉头,不悦的说:“你们干吗呢,咋还不睡觉?”

楼道和寝室里又恢复了平静,大家也都各忙各的,外出的外出,睡觉的睡觉,洗衣服的洗衣服。我拿着借来的一本《美丽人生》半躺在床上静静的翻看。看了没几页,突然心情很莫名得沮丧,眼神飘过之处,白色的信封整齐的躺在墙角的一隅,我伸手轻轻地拿了过来,看着上面端庄遒劲而又熟悉亲切的字迹,于是,一纸“抽身”出来,拂面展开,一个圆圆嘟嘟的素描头像就赫然立现,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的自画像,可是,还是敬佩楠的多才多艺,他可以在我们去参加集训的火车上,一个一个的给女兵画像,也时常在我们训练的操场上随时随地为我们画画。写的一手好字,且都是左手,每次逢年过节,首长家的对联,车上的大“福”字都由他所写。声音很好听,温玉磁性,能歌善舞,文笔出众,俊朗洁净。这样的一个人,在我的眼里,一直是高不可攀,远远瞻望的,要不是,表哥在那次集训之前,曾经跟楠说:这是我妹妹,以后还请多多照顾着点。从此,我才认识了同一个单位,却不常见面的楠,在我们三个月的考前集训期间,他会不时的跑到我们女队这里看我。后来,我考上了北京军医学院,楠考到了长沙政治学院。开学的一个月后我收到了楠从遥远的长沙寄来的信。我读着纸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心里溢满着欢喜和美好。时常泛起他对我如妹妹般照顾的日子,我便怀揣着一份感激,几份仰慕给他写回信。

军校的生活是单调生机而又青春洋溢的。每个女孩子在她纯净的心底,都渴盼着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在自己身上美轮美奂地演绎,不论她们是不是一群穿着庄严伟岸的绿军装的姑娘们。

两年的在校时间里,我们被如此按部就班,三点一线式的生活方式彻底腻歪的不行了,唯一能够得以一些慰藉的便是数着日子的遥望着楠的来信,虽然,这样等待的日子总是不免让人焦虑,可是,当看着手里这个仿佛有着千金珍贵的信件时,所有的等待与渴盼便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所有的字里行间里,没有任何的暧昧,没有任何的温情,有的只是同种环境下各自得生活与学习。

自习课上,大家都在埋头苦干,飞针走线。时下,正流行给“心上人“织围巾。看着她们一个个幸福的要死的女人们,我不会织,也没有为谁而去努力的学织。虽然,最初也有所动心,可是,终究没有去动针。后来,放暑假,缠着老妈用家里剩下的旧毛线学着给洋娃娃织毛衣,暑假都结束了,也没织好。可是无论如何,也算是跟了一把风,过了一次瘾。

终于到了盼望已久,向往不已的实习阶段了,这也表示着,我们这群被困于笼中的美丽金丝雀终于可以借此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嗅一嗅那自由的芬芳的人间天堂。我们迫不及待的,飞落在那个梦中的实习医院。虽然,我们共同生活两年的姐妹们大多都已经打乱,被分到各个城市,各个医院,可是班长,苗苗,我还是分到了一起。苗苗仍旧还是阴魂不散的成为我“上铺的兄弟”。其实,这个爱笑爱闹,聪明漂亮的浙江姑娘,一直都是大家的活宝和开心果。班长小计,我俩一直是工作上的搭档,她为正,我为副,来到了实习点,仍然如此。所以,我们之间已经培养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和友谊。

最初实习的兴奋和新鲜期一过,剩下的就是每天科里得忙碌和劳累了。小计的腿已经有了静脉曲张的迹象。每天下班,还没见其人,就听其声:啊,好累呀,不活了。这大嗓门不用问就是苗苗的,只是她喊归喊,笑归笑,宿舍里仍然常常都是欢声笑语,温馨四溢。

早在实习之前,我就在信里和楠提到了要去实习的事情,当时,队里要填报志愿,我问了楠的意见,他也主张我选择在北京实习,因为,毕业以后还要留在这个城市,这样会对以后的生活和工作有所帮助和益处。实习点定下来后,我第一个告诉了他。

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周末,我隐约听到楼下的大爷叫我的名字,可是不分明,所以,也不敢确定。然后,跑到阳台上,探出头来向下张望,大爷正在那扯着脖子喊我的名字,我赶紧答应:来了来了。于是,飞快地跑下楼,心想,一定是老妈来的电话。当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拿起电话“喂”的一声后,电话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男性声音。我一惊,不知所以,难道是科里的哪个医生?我脑海里迅速的翻动着,想要辨别听出对方的身份。

“我也来北京了,半年见习期,就在咱们单位,还是原来的老首长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的。”

“啊,你也来北京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信上也没说呀。”当得知是楠的电话,我兴奋得说话都打结了,拿电话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抖动。

“有时间我去看你啊。”放下电话的时候,楠对我说。这一刻,心飘入尘世,落地开花,一朵朵姹紫嫣红,怒放开来。

上楼的时候,碰见熟悉的,不熟悉,我都主动的欢喜的与她们打招呼。来到宿舍,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来,也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想到楠此刻竟然离我如此之近,那日的一别,此刻已经是俩年半的时间了。又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刚趋安静的心此刻又开始翻涌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实习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周而复始,虽然,我很长久的都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激昂状态中,可是,伴随着希望的一点点遥远,我的心也开始一点点的沉下去,直到有一天,楠说他这个周末就过来。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宿舍的姐妹们,大家似乎也都异常感兴趣。

我想好了,做好了一切可以为楠准备的事情。当楠就这样出现在我眼里的时候,我突然有着一霎那的陌生和距离感:一件黑色的风衣,一双亮眼的白皮鞋,我知道那个原先穿着绿涤卡军装的稚嫩少年此刻已经更加翩翩酷开了。来到宿舍,不一会功夫,楠就和同屋的姐妹们聊得很开心了,他给我们讲发生在学校时的一些趣事:他们队的女生在早上出操的时候,还一个个顶着个大白脸跑步,算是政院的一大景观。

虽然我们住宿的条件很是差,常常有蟑螂出没,洗漱时还要牌号,占位子,楼道里整天都是黑咕隆咚的,见不着个阳光,宿舍里电线满天飞,哪哪都是一堆一堆塞得满满的。可是,我们的外部环境却是有山可爬,有花可采,有草可看。

带着楠在院里参观,不知不觉中就爬上了山。虽然是初秋,可是,山里依然是一片一片的生机勃勃,我们就这样一路走着,一路赏景,一路闲聊。眼见着天色渐渐变得黑暗,山路上的人们也渐渐变得稀少,四周是茂密的树林,此时,都呈现出一种黑压压的感觉。顺着下坡的山势,我们的脚下也变的急速起来,抬眼一望,那些个亮亮闪闪的小灯光在夜色中摇曳,我看着那些亲切的熟悉的“家”的方向径直走在前方。突然,我被楠一把拉到了旁边的小树林里,我不设防的就这样跟着他,站定之后,我望着他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他也看着我,我们从来没有如此近的看着彼此,良久,楠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我的两个肩膀。当他越来越近的靠近我的时候,我本能的躲开了。仿佛是瞬间,我心中所有的美好都被楠的这个亲昵动作给打破了,这些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却无计可施,只有本能的回避。楠不再坚持,我们出了小树林,我的心也一下变得开阔明朗起来。我没有送楠去院里的招待所,互道一身“再见”后,我回到了那个灯光通明、温馨不已的宿舍。

从此以后,很长时间,我没有再接到过楠打来的电话,只是,苗苗的电话突然多了起来,接完回来,却没有预见似的喜悦之情。这一天,还没进宿舍的门,就听见屋里好热闹,刚一探身,苗苗就大叫着:“敏姐回来了,你看,谁来了?”众姐妹一闪身,我看见中间的凳子上坐着楠,他满脸是笑得和我打了个招呼。虽然很是意外,但是我还是不由的欢心。苗苗掌勺,给我们用电饭煲做了一大锅面条,楠和我们欢畅的吃起来。临走,我送楠下楼,他转过身说:“明天,我就来住院了,因为鼻子里长了个息肉,需要做个小手术。”后来,楠在第二天就住进了普外科。我们班的露露恰好在那个科轮转,所以,楠非常受欢迎也顺利地住了进去。班里的姐妹们都很友好的去看楠,听他滔滔不绝的讲些新鲜事。没几天的功夫,楠就和科里的小护士,医生,主任混熟识了。

苗苗和我这段时间都不用跟带教老师参加科里值班,所以,每回下班,我们都一道回来。看着苗苗突然安静的样子,我有些奇怪,可是还有许多衣服要洗,便也没去问她,而是端着盆准备往水房走。这时,苗苗搬了把椅子坐在我的面前,一低头,从脖子上取下一根银光闪闪的链子,看起来价值不菲,“哟,好漂亮,新买的吧?”“不是,敏姐,是楠哥送我的。”

我的心里猛然间“戈登”了一下,于是,放下手里的衣服,也坐了下来,望着低下头的苗苗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姐,我对他根本没那个意思,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夜晚的风越发的凉意十足了,我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朦胧的山,闪烁的繁星,我听见心里的那朵花不可避免的萎谢了……

楠依然会不时的来看我,其实,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可是,我仍然一如既往的像往常一样对待他,只是,寒暄过后,我不再留恋这个他呆的地方,而是,跑到别的宿舍去和其他姐妹们聊天,看电视。直到,露露来找我,说楠哥要走了,要和我说一声。苗苗也沉默的没了往日的笑颜,我照例会把楠送到楼下,然后再上去。

实习考核的日子一天天地临近了,预示着我们这段在外飘荡的野外生活也越来越接近尾声了。白天,马不停蹄的在科里忙碌,晚上下班,大家都埋起头看书背题。从此,我再也没见过楠来过,后来得知他也回长沙准备最后的毕业考了。苗苗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只是再不见她给我看的楠送的那条链子。

春来秋往,日子总是如水一样不管不顾的匆匆而去。转眼间,我们都已经毕业,走上了各自地工作岗位,人生的画面在我们纯净的眼里才真正意义的铺去展开。小计留在了北京,苗苗回了浙江老家,露露也回了南京。我阴差阳错的被分到了山西,可是,一直没去报到,就在大姨家呆着。大姨开一家小饭店,我闲着没事就去店里帮她。

这天,我在吧台百无聊赖的看着报纸,一阵电话铃响,把我吓了一跳。李姐赶紧过来接听:“哦,找小敏呀,你等一下阿。”我疑惑的看着李姐把电话伸到我面前。

“你在北京呀,还以为你回老家了呢。”我听出来是楠的声音,一阵欣喜过后,我说:“你应该也分到北京了吧,怎么样,还好吗?”

“嗯,是,我在京,明天休假,准备回家一趟。我从小计那里知道了你这的电话,所以,临行前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毕业后的同学都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了,我因为还没有定下单位,所以,一直以来,除了小计和苗苗,没有跟任何人联络过。

“听小计说,你有男朋友了,是干啥的?哪的?对你好不好?”

“嗯,是,山东的,在北京当兵,是个士官。”我强迫自己平静的说。

“士官?你怎么找了个士官?哦,我没有对士官有什么偏见,毕竟,咱们也都是当战士出身。只是,我觉得你该找个更好的,更优秀的,知道吗?对了,他待你好不好?啊?”

“好,很好!”我故作轻松的说。

“嗯,一定比我对你好。只是,小敏,找个更好的吧,我希望你能幸福,真的。我知道,再也没有人像你一样这样对我了,你是个好姑娘,从你的第一封信里,我就明白你对我的好。记着,一定要幸福,要开心!”我轻轻的放下电话,漫步走到了川流不息的街头,任凭风儿把满头的秀发吹得张牙舞抓,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林立两旁默然的高楼大厦,长久以来,工作的不确定,一塌糊涂的情感,让我有种生命就此搁浅的感觉。可是,楠的一声:你要幸福!让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趟落下来,我还能找到我的幸福吗?我还能回的去吗?

时间的无涯让一切都变得更加的荒芜。在心身疲倦的焦急等待中,我终于看见了那一道属于我的阳光,虽然他是那样的姗姗来迟,“明天去单位报到!”

偏僻破旧,这是我来到新单位的第一感觉,一如我长久以来的心情。初来乍到的我,像个小傻瓜一样,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就知道干活。单位里没有和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只有个个的能称之为阿姨的老前辈。

这里的院子很大,从宿舍走到大门口,通常都要20分钟。但是环境还是很清幽,离宿舍不远就是一大片田地,有老农自己种的黄瓜,西红柿,绿色蔬菜,我和单位的同事,每次吃完饭回来都会去光顾一下,老农常常很热心的让我们自己挑,然后,很便宜的卖给我们。有时候也会蹲在地里和老农唠唠磕,攀谈一会。

时间可以治疗一切伤痛,其实,迅速的把目光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也同样可以起到麻醉药的作用。现下的男友就是这样产生的,只是,麻药虽然能够缓解一时的疼痛,可是,药劲一过,便是比原来更长久,更难以忍受的痛感,因为,它的副作用会遗留在体内给你带来新一轮的伤害,且消失的时间根本无法明确,也许很短,也许很长,也许不经意,也许就是刻骨。

两年的时间里,我在时而努力,时而颓废,时而激进,时而沉沦的日子里展现着无敌的青春!

去广州进修的通知书终于下来了,本想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悄悄走掉的,可是,临行的前一晚还是给楠哥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是他流露的喜悦之声:“好呀,这是好事,可以长见识,又可以学东西,而且,广州是个很美的城市!”在放下电话之前,楠问:“跟你现在的男朋友分了没有?我跟你说,这次去学习也是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知道吗?哦,对了,我有个好哥们在广州上研究生,回头,我跟他联系一下,你到了那里,有什么事就找他。”

出了广州火车站,一股温润潮湿的气息便把人包绕了起来,突然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这时,手机响了,“你到了没有?”是阳光打来的,“哦,到了,刚出站。”我四下张望,虽然,我根本不知道来接我的人长什么样子。还在我茫然不知的情况下,突然,我的手被猛地一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箱子就已经被人给拖走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原地,思维停滞。刚要叫喊,那人转过身,冷冷的说:“你怎么还不走,车还等着呢!”我疑虑厌恶的看着他,便要给楠哥打电话确认。“靓女,赶紧的吧,阿楠让我来接你,电话就别打了,长途漫游,不然,用我的打吧!”说着,竟一转眼来的我面前,把手机伸了过来。

后来,我们一块上了的士车,阳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对着电话说:“你妹,我已经接到,放心。”然后一转身把电话给我,确认是楠哥的朋友阳光后,我的心才安稳了起来。

不得不说,阳光是个如他的名字一样阳光的人,他的帅气不是楠哥的时尚酷派,也不是男友的阳刚之美,而是一种让人很温馨,很亲切的感觉。一路上,听着阳光像导游一样,给我讲解这里的建筑,风光与历史,我只是好奇的看着这满眼的红花绿草,仿佛真的身临于万紫千红的百花园中,与北方干涩沧桑的城市比起来,这里的确是生机洋溢、浮华昭昭。

很快,车子就停靠在学校的门口,阳光带着我,先去队里报了到,然后到宿舍。这时,屋里已经有俩位同学了,看来也是刚到不久,都在收拾床铺,我和她们打过招呼,阳光帮我把背包往上铺一扔,然后看了看表,说:“你先休息一会吧,20分钟后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吃个饭。”还没等我回话,这家伙就疾步走出了房门。

吃完饭回来的路上,阳光用手一指:“我就在那个绿楼里,三层,311,正好和你们的红楼遥相对望,有什么事说话就是了。好了,你从这条路穿过去,对面就是红楼,我就在这里直接上去了,再见!”

不长的时间里我似乎就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环境。班里的三个姐妹都很友好,毕竟大家都是有过工作和生活经历的人,所以相处起来还是较容易。外周枝枝蔓蔓的美丽也让人倍感靓丽、清新。唯一让我心烦气躁的是和男友每次话不投机的争吵,很想让自己静心下来,可是,他的话语总能引发我歇斯底里的疯狂神经。一度,我的手机关机,电话不接。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我正在搽脸,看到小蕾还在睡觉,我赶紧穿了一件外套跑去开门。一看原来是阳光,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我就急切的说:“你等会,我马上出来啊!”幸好套了件外罩,不然这短小的蕾丝红睡裙可就春光外现了。我小心翼翼的换好了便装带上门和阳光一起下了楼。

“你的手机总也打不通,宿舍电话也没人接,我只有亲自登门了。”还没等我问呢,阳光就先开口了。“什么事情啊?”我疑惑的问。“哦,是这样,我们队要搞一健美操比赛,可是,女生的人数不够,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这个活动一直是由我负责,所以,这次想请你帮帮忙,能不能从你们队里找出十个人来,参加一个月后举行的比赛。”其实,在我们美女如云的队里找十个会跳舞的一点不难,于是,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对了,这十个人里是包括你的。”“啊,我不去,不在行!”

阳光请我在学校门口的肯德基里边吃边聊。“你若不去,人家可能也不好去,所以,帮人帮到底,这事就这么定了,来,赶紧吃,我去给你买个冰激凌。”阳光用他招牌似的笑容递给我一红白相间的“甜心”,我看着阳光眉飞色舞的演说,不动声色地听着,最后,他又重复了先前说的话:“比赛结束后,我会请你吃广州的大餐。”

接下来,除了上课,晚上和周末就和队里的其他同学去绿楼研究生队的俱乐部里排练。虽然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可是,每次都是一身一身的汗水,在动感十足的音乐声中,我投入着,快乐着,自由的想要飞。舞步终止,阳光总是把事先准备好的矿泉水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然后对大家说:“谢谢,各位辛苦了!”我欲转身,阳光跑过来说:“你先回去换个衣服,我一会给你打电话。”

一阵洗漱完成后,阳光的电话就打来了,“明天周末,我计划让大家休整一下,后天就比赛了,所以,今天,我先单独请你去搓一顿,感谢这一个月来对我们队里活动的支持!”

阳光选了一家环境浪漫温馨有可爱秋千的餐厅,我用俩只手抓住漫枝藤绕的花绳,轻轻地把脚伸离地面摇荡起来。不远的舞池里传来熟悉的萨克斯曲“人鬼情未了”。

“下午看你随着音乐跳操的样子真是飘逸、灵动,此刻,又是这样安静的优雅、淑美。不过,你给人感觉更多的还是静谧,像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吃着阳光为我夹到盘子里的三文鱼,听阳光讲述她的女朋友。

“我和她是实习那年认识的,因为大家都是老乡,所以,常在一起聚餐,寒暑假也一起回老家。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姑娘,我父母也都很喜欢她,每次去她们家,就跟招待上宾一样,我们已经计划好毕业了就结婚,可是,最后婚礼竟变成了葬礼!”我看见阳光的眼里有一层水样的物质在晃动,但最终却没有落下来。

“你看过《北大女生》吗?它有一段婚礼和葬礼的解读:葬礼宣告生命由人间进入天堂,而婚礼宣告爱情由天堂坠入凡间,说不好哪个更悲凉哪个更幸福,区别在于葬礼上别人为自己哭自己不知道,婚礼上自己为自己哭别人不知道。”阳光的这段话让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与悲哀之中。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名字,随即关了机。

“阿楠每次打电话给我,都让我给你介绍男朋友,我就笑他:这么优秀漂亮的女孩还用你操心吗?”我对阳光笑了笑,用牙签扎了一朵胡萝卜花放在我的餐盘里,幽幽的说道:

“其实我跟他也是在即将毕业的时候认识的,他虽然是个战士,可是,对我挺好,我常常像个公主一样被把用心的呵护着,疼爱着,他对我是言听计从,总是能够变着花样的制造一些小惊喜,小浪漫,哄我开心。后来,他嫌在部队工资低,就把档案挂着,在地方公司打工,可是在偌大的北京城混又谈何容易,所以终因为一学历低,二没有很好的专业技能,便是常常换单位,换工作,我把所有的工资几乎都赞助给了他,后来,每次钱花光了,他也主动张口向我要。渐渐的,我发现他迷恋上了赌博,从此以后,我们便总是争吵不休。父母,包括我的亲戚朋友,没有一个赞成我和他交往的。”阳光递给我一杯橙汁,我继续说道。

“我渐渐对他越来越失望,对我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也越来越恐慌。爸爸为了我主动给他打电话,他知道我爸坚决地反对时,竟扬言要拿着刀过来。他也变得越来越鲁莽和疯狂,单位里的同事都好心的硬拉着我去“见面”,他知道后就拿着砖头,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一些污言秽语来羞辱我。我和他不知道分了多少次,可是,每次都未果,之后他总是声惧泪下,又发誓又保证。后来,我被他折腾得再也没有了力气,没有了念想,每天都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让自己的生命不断的落寞,暗淡,消沉……”

我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干了附在脸上,阳光用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我没有温度而显苍凉的双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事!”继而,走向了舞池,音乐变换成了阳光清新的声音传来:“今天,我要为那位穿蓝色衣服的美丽天使唱一首歌,另外想告诉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天开始请让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掌声伴着音乐在我的耳边响起……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想你想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地告诉你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为你

……

看着阳光在台上深情款款,声情并茂地演绎着男生版的“我愿意”,我的心也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一朵一朵的花开满地,只是每一朵上都沾满了晶亮亮的水珠,从花心里悄无声息的慢慢滑落……

几天以后研究生队的健美操比赛如约举行,吸引了全校的师生前来观赏。阳光他们队一举夺冠。我们互相紧紧拥抱着,欢呼着,雀跃着。后来,队领导为了感谢我们特意专门宴请我们十位美女外援。庆功宴上,阳光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形影不离。聚餐结束后,阳光把他们队领导一一送走,和同学们挥手说再见,便拉着我融入了南方的夜色之中。

此时的广州城已然退去了它白天的咋眼晃白,呈现出一片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的魅惑与妖艳。人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阳光兴致勃勃的给我讲他们系里的领导和刚刚聚餐的同学。然后突然转过脸问我:“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开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看着他有些微红的眼睛,说:“不就是得了个第一吗,有那么高兴啊。”

“你真是个笨丫头,比猪还笨!”我白了他一眼。

“我从小学一直到现在这种形式的比赛我不知道拿了多少个第一,你以为我把这些荣誉光环看的那么重吗?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我根本不把它放在心里。其实是因为有你和我一起分享,我觉的才是最开心的!”看着他逐开颜笑的样子,我本不想打破这种美好,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对阳光说:“别这么对我,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也没有资格接受你的爱,因为我的灵魂和身体早已满目疮痍,不堪入目。”阳光一把拽我在他怀里,重重的说:“以后,再别这样说了,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你在我心里不管过去,现在,将来都是唯美和纯净的,是我心中圣洁的女神!”

故事也许到这里似乎就可以圆满地谢幕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还是让人出乎意料,唏嘘不已,因为我们的人生就是由太多太多的意外而去完成的。

我们的学习期很快就要结束了,看着医疗卡里还有这么多钱,反正是带不走的,于是和小蕾约好这个周末去医院都给它刷了,开成药。而且,近来发现乳腺上的这个小包块,似乎慢慢有些长大了,摸上去倒也没感觉。

一切检查完后,小蕾就急切地询问坐在我面前的医生。“应该是乳腺的腺瘤,可是,你们都是学医的,也明白,只有病理才是最权威的,所以,明天来住院吧,我们再行进一步的检查和确诊。”

回宿舍的一路上,小蕾都极尽的宽慰我,她搂扶着我的胳膊,让我觉得倍感温馨和动容,我看着这个可爱热心的小姑娘,便微笑着对她说:“我知道,放心吧,我想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它一定会眷顾我的。”

这一晚我还是失眠了,纵然我在姐妹们面前表现的再坚强,再乐观,可是,当夜色来临,当周围的一切都悄无声息的时侯,我没有办法再去伪装,我第一次感觉到死神是这样近的望着我,我的脑海里不断涌现着那些残缺不全的女人的身体,如果人真的不能够留住美丽的完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抱残守缺的一种状态,我无法接受,我宁愿玉碎,也不求瓦全。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地让眼泪在黑夜里尽情流淌,此时,妈妈,爸爸,大姨,那些可爱的同学,老师都像过电影般的在我脑海里闪现。最后,当阳光的笑脸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得第一个反映就是:坚决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坚决不能告诉他。可是,真的能阻止他吗?与其这样处心积虑的躲避,不如把实情告诉他。

第二天,小蕾陪我一起办的入院手续。快近中午的时候,阳光打来电话,我因为在做检查,是小蕾接的,当我推开那扇白色的大门时,阳光笑容满面的立刻迎了上去,“哎哟,你怎么这么好福气,我天天的盼着能有一天也来住住院,躺在洁白的有气垫的按摩床上,看着一帮靓丽的小护士在我周围嘘寒问暖,细声细语,还有亲爱的人在旁边伺候着我,给我端茶倒水,啊,这种感觉太妙了。”看着他一副神往不已的样子,我用胳膊肘使劲顶了他一下,“看你花痴的样!”

阳光让小蕾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陪我。看着他美滋滋的忙前忙后,我调侃他说:“我们的阳光大主任医师如今沦落到陪床的地步了,真是惨呀!”

“嘿嘿,为美女服务,这是我的荣幸和福气,别说是陪床了,就是陪,唉,三陪都愿意呀!啊,我说你可别想歪了,我说的三陪可是陪你聊天,陪你吃饭,陪你检查。”我乐得哈哈大笑。

“下午还是让小蕾过来吧,你马上就要考试了,别给耽误了。”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得的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别在为我忙活了,这万一,要是恶性的,我岂不是把你给耽误了,所以,你还是去忙你的吧,以后别再来了。”我强迫自己很坚定的说出这番话,其实,心里却是多么的于心不忍。阳光把要洗的杯子放了下来,坐在了我的身边,轻轻地揽过我的头把我拥入怀中,我听见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什么都别说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不管将来你变成什么样子,明天,我会陪你一起去做手术。”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病理结果俩天以后才能出来,在等待宣判的48小时的分分秒秒中,我的心起起伏伏,慌乱不安,只有看到阳光的笑脸,我才能稍稍安静一会。

当那一天终于来临的时刻,我紧张的不敢看那上面的字,阳光拿过来稳稳地打开。然后,面色很沉重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良性腺瘤。”

我接过来化验单,像是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似的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看着,泪水如泉涌般汩汩而下。

一个月后,在毕业离校的前一晚,我请阳光来到这个熟悉的餐厅,而后翩翩然来到舞池的中央,拿起了面前的话筒,旋即,音乐响起……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啊,那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却换来半生回忆

若不是你渴望眼神

若不是我救赎心情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

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


文/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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