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清水寺,日本年度汉字评选的投票箱,要求是选出最能代表今年的一个汉字。本来想等转完一圈,想想后再折回来写,却被告知再接着走就是顺着山路下去了,那时基本大脑一片空白,用一个字表示一年,在转脚下山的那瞬、在征集纸上写下了“生”,理由那一栏里写的“因为活着”。
京都是日本的古都,放眼望去没有高大的房子,古都限建,最高的京都塔,在任何稍微有点坡度的小山丘都可以无障碍地看到,就那么一座塔立在那里,方圆无争。顺着地势延展开去的房子,在山间、树丛、绿树红花里屋顶高高低低地,紧凑但是不乱,只是游客太多,在我和对面的那间房子之间总是隔着一群或者一个后脑勺和一支驾着手机的自拍杆,他们在我的画面里,我留在他们的镜头里。想起高一语文课本上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那么多年代不详的房子留下来了,几百年历史的面店留下来了,很多日本人、来玩的姑娘都穿着日本的着物和木屐,大路边、小径上、山上、水边,都是身影。街道、房屋都还在,那些似曾相识的衣服也还在,只是这移动着的、叫卖着的、愉快美好着的换了一群人。
对身边一起走着的人说“再过几十年你就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你了”,我们都一样,不出意外,几十年之后都没有了。吃饭的时候问过一个快五十岁的日本人,公司的课长,为什么活着。他愣了一下就笑了,”为什么活着啊?应该是孩子吧“,“好像中国人的回答,孩子长大了呢?”,“那时候应该还会再发现其它的吧”。
和身边上下台阶的人擦身而过,抬头眼前是祈求结缘的庙,视线平行着抬脚的时候,想起先生,记得大一时就听先生说过“现在去什么地方都一样,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到处的风景都一样”,那时候还反驳说“您也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呀,不想去吗?没去过怎么就说到处的风景都一样呢?”,先生那时候笑笑,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的。
所有的人,说中文的、讲日语的,吃火锅的、吃寿司的,赏梅花的、看樱花的,语言不一样、饮食不一样、看到一样的花想起的东西不一样,尽管如此,我们也都只是在做着同一件事:活着,愉快着同一类型的事、也难过着大同小异的事。同样都有成长的烦恼、恋爱里的各种情绪、同样在生老病死面前毫无办法、也都抱着各种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只是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活着?在被给予的时间未知的这段期间,到底该怎么用呢?而且,随着出生带来的好像还有一些朦胧的、确实存在的差异,比如手和脚、脸和身体比例。这些明显的差异,对于每一个人的影响我说不清,只是,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这世间就像是我一个巨大的超多面体,人出生在表面,每个人出生后都会发现原来自己和别人的坐标不一样,我们通过自己的眼睛、耳朵在外面窥伺里面,发现好多于自己来说未知、但是其实一直客观存在的东西,我们发现水晶球不同的面、虽然其实我们看着同一个东西。
既然我们看着同一个东西,也为发现的大道小道沾沾自喜,我们看几百年前的街道、痛苦纠结几千年前的人们在临终前明白了的事情,出生和死亡的周而复始也只是一个重复的循环?
生命小到尘埃、出生小过尘埃,小到具体的时间、地点、和人、小到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日常生活、太阳朝生夕落,这里活着的烦恼源源不断地冒出,有时候光应付着它们一生的时间就过去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