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跟好朋友聊天,说到五一放假去哪儿玩。讨论着是出去旅游,还是回家。
朋友桃子是长沙人,自然是决定回家了。她问我是不也是回家,我连忙摇头表示不回。她低头一顿,说了句:“也是,你家太远了。”这句话使我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按古人的话来说,可以称之为“漂泊在外”吧。想到这里,不免感到一种凄凉的寒意涌上心头。
桃子继续说,“天哪!我居然只买到站票,三个多小时啊!我怎么撑的过去?”我浅浅一笑,答道:“上次我从长沙来学校,火车晚点,站了四个半小时。”
她瞪大眼睛,表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因为,真的很不容易。
我家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镇,县里没有通火车,要出远门就必须去市里坐火车。即使是去市里,也走两小时高速。
因此,为了减少转车的次数,我一直都选择坐长途汽车。从家里坐车到长沙需要八个小时。
对于晕车严重的我来说,在车上的每一秒都是巨大的折磨。
即使提前准备了晕车药物、装秽物的袋子、酸性辛辣食物,我还是会被汽车上充斥的汽油、食物的夹杂味儿恶心到。胃里的东西在不停翻滚,想要呕吐的感觉一波一波接连来袭,我难受得只想把胃掏空。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催眠自己,睡着就不会这么难受了。然而梦里也只有无尽梦魇。
那天是正月十六,是我离开家赶赴异乡念书的日子。县里汽车发车时间太晚,我只得去临县坐车。我很少去临县,不晓得车站在哪。无奈,妈妈只有请假送我上车。
八点出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终于到了车站。我一直受不了离别之苦,就催着妈妈赶快回去,妈妈却赖着不走,央求着我发车了再走。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没有说话。
一时,母女俩相对无言。我记得 那时候的母亲很温和,看上去甚至有点衰弱,没有一点平时盛气凌人的强势模样。蓦地,我感到心疼极了。
该走的总还是要走的。到了离别的时候,妈妈不发一言就走了。我望着她的瘦弱背影远去,也跟丢了魂儿一般。当妈妈走到车门口的时候,她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朝我一笑,故作轻松地说:“到了外面记得要在行(注:听话的意思)啊!”我轻轻回了:“嗯。”
汽车启动了。不适感隐隐从心中升起,八个小时的车程将我折磨得不轻。到了长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我得赶到火车站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剩着的火车票。如果运气好的话,我昨晚上的火车可以凌晨到学校,虽然是一个人,不过我不怕。这一条路一定有校友的。
不过从汽车下来之后,我的首要任务是去火车站。郁闷的是我并不知道要去火车站应该是哪条路,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是坐公交?还是出租车?地铁我从没坐过肯定不敢尝试。我看着路旁的出租车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漫天喊价,为争客闹的很不愉快。看着这架势我根本不敢坐出租了。
那时候简直害怕的要死,拎着行李丝毫不敢松手,甚至给新认识长沙网友发信息求助,可连她这本地人也搞不清长沙复杂的交通路线。
感谢上天,在不断的询问之后,终于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了。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结果,居然遇到堵车。一堵就堵了一两个小时,直到晚上七点半,我才来到长沙火车站。
因为之前估计不足,担心赶不上火车,就买了比较晚、也就是第二天十一点的火车票。如果第二天十一点出发的话,到达学校得晚上六七点,就会误了晚自习。所以我决定改签。
正当我排着这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改签队伍时,家里一群亲戚打电话过来问我的情况。因为之前刚下汽车晕得不行,一看见手机就想吐,一直没有接电话,家里人都急坏了。
我一个一个安慰好之后,就聊到晚上在哪儿歇脚的问题了。家里人劝我找个宾馆住,我却想早点去学校,不想再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耽搁一晚了,真是太煎熬。
我将想法跟家里人说了,然后通过各种方法说服他们。我很想减少他们的担忧,但我知道,只要我不在他们身边,我就永远无法做到。
终于轮到我,结果工作人员告知我只有站票了。我很纠结:原本我买的是一张软座替硬卧,我还专门去百度这是个什么意思,知晓后还有一种捡了便宜的感觉。现在,却不得不做出抉择。
我是个急性子,没一点耐心,就毅然决然地改签了。原以为站几个小时没啥问题,结果…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会买站票了。
改签成功之后,才晚上八点。我为什么说“才”?因为我的票是第二天早晨六点的。这意味着,我要在火车站的候车室等待十个小时,这可不轻松。我晕车还没缓过来呢。外婆跟妈妈先后又打电话过来了,我故作开心地说万事大吉,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
尽管我没敢告诉她们我改签的是站票,她们还是为我要在候车室待十个小时感到担忧。我能想象,今夜,她们一定跟我一样——注定无眠。
我不敢玩手机,因为担心电没了,她们会联系不上我,会急的发疯吧。十个小时,真的很难熬。候车室有各色人等,各种味道。每次看见别人的火车来了,看见一群群人离开,心里就会很难受、很孤独。
一天没吃,有点饿了。我买了一盒周黑鸭准备路上吃。很贵,花了我32块钱,心疼!可最终也没吃几个。肚子这么饿,居然没一点胃口。即便困了,也不敢随便睡着,担心手机、电脑被“顺走”。就这样,昏昏噩噩地熬到早晨六点。
啊,终于上火车了。本以为百毒不侵的我,一上车就困了。因为是春运期间,火车上没座的人很多,很多农民工人占据了过道,有的人在吃熟食,有的人脱掉了鞋。故而车厢里的空气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让人感到非常不适。
更可怕的是,由于前晚没睡好,一上火车就打起瞌睡。对于睡眠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对其他事物的关心,也不顾雅不雅观,我就这样靠着座儿站着睡着了。站累了就蹲下去,蹲累了再站起来,很窘迫,很落魄。
我想,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父母为了生计出门找出路,在火车上,是否也时常经历这些不堪的、落魄的事情。我很伤心。
伴着火车上嘈杂的声响,不堪睡意侵袭的我最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期间频频惊醒、又几度再次入眠,这个过程反反复复,整个人反而更加疲惫。
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而难受的瞬间一秒钟都异常难熬,可怜的我却要忍受好久好久。挨了四个半小时之后,火车终于到站。我松了一口气,然后给家里人打了电话报平安。
最后,坐一个半小时的公共汽车,终于到达我偏僻遥远的学校。到校后,我发了一条说说:“只有万分努力,方不负这一路风尘颠簸。”
我不敢跟家人说我的艰辛,因为不愿让他们担心。我不愿跟朋友讲我的苦痛,因为他们不懂,也可能,不愿意懂。这真是一场孤独的旅程。然而,人生不就是一场孤独的旅程么?
也许,不经历一番,可能我永远都只会是父母荫蔽下的幼苗,而无法成长为真正的大树吧。
漫漫上学路,教我学会了成长。